沈墨渊把新咖啡放在桌上时,姜悦兮正低头翻那份设备清单。纸页翻到第三页,她突然停住,指尖在“备用麦克风电池”那一栏停了两秒。
“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合上文件夹,抬头看他,“就是觉得节目组最近挺细心的,连电池都标了型号。”
他“嗯”了一声,顺手把旧咖啡杯收进垃圾袋。塑料袋窸窣响了一下,她盯着他的手,忽然想起刚才他跪地假装要求婚的样子。
脸又热了。
“你……”她张了张嘴,又咽回去,“刚才在技术组,真没别的事?”
“有。”他看着她,“他们问我背景音乐要不要加鼓点。”
“然后呢?”
“我说不用,节奏会乱。”
她点点头,心里却知道他没说实话。陆羽那通录音都放了,他还能藏着什么?但她没再问。有些事,现在问太多,反而像在翻旧账。
手机震了下,是林晓发来的消息:【在楼下,等你五分钟,不来我就冲上去抢人了。】
她愣了愣,回了个【干嘛】。
【废话,当然是谈正事!】
她抬头看沈墨渊:“我闺蜜找我,说有急事。”
他挑眉:“林晓?”
“嗯。”
“让她上来。”
“不用,楼下就行。”她抓起包,“你不是还要去确认灯光吗?”
“等你回来再去。”
“别等,流程不能乱。”她把文件夹推到他面前,“这个你帮我过一遍,有问题发我消息。”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怕我见她?”
“谁怕!”她瞪他,“你俩又不是没见过。”
“上周食堂那次,她看我的眼神,像在评估敌情。”
“那是你多心。”她拎包往门口走,“再说了,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她还能吃了你?”
“确认关系才半天,就开始理直气壮了?”他跟上来,靠在门框上,“以前不是还说‘我们只是搭档’?”
“那是以前!”她回头,“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她卡住,脸又红了,“我懒得跟你解释!”
他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去吧,别太久。”
她转身下楼,脚步比平时快了两步。
林晓果然在楼下,靠在电动车旁,戴着粉色头盔,手里拎着杯奶茶。
“哟,终于舍得下来了?”她把奶茶递过去,“芋泥波波,少糖去冰,某人专属。”
姜悦兮接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喝这个?”
“沈墨渊朋友圈写的。”林晓翻白眼,“【今日任务完成:给姜悦兮买奶茶】,配图一杯芋泥波波,底下还有一堆人点赞。”
“他发了?”姜悦兮差点呛住,“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玩这套了?”
“还不是被逼的。”林晓拉她到树荫下,“陆羽说,他要是再不公开示爱,就直播跳女寝楼梯。”
“……陆羽真是个人才。”
“但有用。”林晓正色,“你俩这次和好,来之不易。我今天找你,是想说件事。”
姜悦兮心里一紧:“什么事?”
“林悦。”林晓看着她,“她最近在找人,想澄清那天晚上的事。”
姜悦兮皱眉:“她想澄清什么?”
“她说她没想陷害你,也没想让你和沈墨渊吵架。那天她只是喝多了,被人怂恿才说了那些话,事后很后悔。”
“喝多了?”姜悦兮冷笑,“她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承认说了,但说原话不是‘姜悦兮配不上沈墨渊’,而是‘他们看起来不太像情侣’,后来被人断章取义传成了那样。”
“所以现在她想洗白?”
“她想当面跟你道歉。”林晓犹豫了一下,“她说她知道错了,不想再影响你。”
姜悦兮沉默。
林晓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但我觉得……她可能真的后悔了。”
“你替她说话?”姜悦兮抬头。
“我不是替她说话。”林晓摇头,“我是替你考虑。你和沈墨渊刚和好,如果她再闹出点什么事,节目组那边压力也大。不如趁现在,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姜悦兮冷笑,“她当初在那么多干事面前说我配不上他,现在一句‘喝多了’就想翻篇?”
“她说是有人故意引导她,还录了音。”
“录音呢?”
“她说手机丢了。”
“巧啊。”姜悦兮把奶茶捏得咔咔响,“她想道歉,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非要你当中间人?”
“她怕你不见她。”
“她怕?”姜悦兮声音扬了点,“她当初在主持办门口拦我,当着那么多人说我‘装清高’的时候,怎么不怕?”
林晓没说话。
姜悦兮深吸一口气:“晓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过去的。她可以后悔,但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也是女生,也有难处。”林晓轻声说,“她家里最近出事了,她爸公司破产,她妈住院,她一直在两边跑,压力特别大。那天晚上,她其实是想找个地方哭,结果被人拉去喝酒,才……”
姜悦兮怔住。
“我不是要你原谅她。”林晓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希望你别被这件事困住。你刚和沈墨渊和好,状态这么好,别让过去的事再影响你。”
姜悦兮低头看着奶茶杯,芋泥沉在底部,像一团化不开的淤泥。
她想起那天晚上,林悦站在走廊尽头,眼神里带着不屑和嫉妒。她说:“姜悦兮,你以为你是校花就了不起?沈墨渊迟早会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
可如果林晓说的是真的……如果林悦真的只是被利用,真的后悔了……
“她到底想怎么样?”姜悦兮问。
“她想公开澄清,说那天的话是被人误导的,原意不是针对你。她还愿意在节目组会议上道歉。”
“然后呢?让大家觉得我小题大做?”
“不是让大家觉得什么。”林晓认真说,“是让这件事真正结束。你不用原谅她,但你可以选择不再被她影响。”
姜悦兮沉默很久。
远处传来主持办的门响,她抬头,看见沈墨渊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份新的流程表。他朝这边看了一眼,没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等。
阳光照在他肩上,像镀了层金边。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出了很远。
可身后那道影子,还在。
“我可以见她。”她终于开口,“但不是现在。等校庆结束,等我和沈墨渊的事彻底稳定下来。我不想让他再因为我卷进任何是非。”
林晓松了口气:“好,我替你转达。”
“还有一件事。”姜悦兮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帮她?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晓愣了下,笑了:“你以为我是她闺蜜?我跟她根本不熟。我是看陆羽最近为这事愁得睡不着,才问了他几句。”
“陆羽?”姜悦兮皱眉,“他掺和什么?”
“他说林悦是他表妹。”
“……什么?”
“亲表妹。”林晓耸耸肩,“所以他才一直劝我帮你俩和好,怕沈墨渊报复她。”
姜悦兮瞪大眼:“所以陆羽之前那些‘助攻’,其实是在保他表妹?”
“八成是。”林晓笑出声,“这家伙,表面正义凛然,背地里全在给自己人铺路。”
“难怪他那么积极。”姜悦兮摇头,“感情是个‘双面间谍’。”
“但他帮了你。”林晓说,“这点不能否认。”
姜悦兮点点头。
她看着远处的沈墨渊,他正低头看手机,眉头微皱,像是在回什么消息。然后他抬头,对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说:“晓晓,你说……如果那天我没去主持办,没听他解释,现在会怎么样?”
林晓笑:“那你现在可能还在宿舍刷短视频,边看边哭,然后发朋友圈:【有些人,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我才不会!”
“你会。”林晓笃定,“而且配图一定是你们合照的黑白滤镜。”
姜悦兮扑哧笑出来:“你太懂我了。”
“所以我才劝你别回头。”林晓拍拍她肩,“往前走的人,不该被过去绊住脚。”
姜悦兮深吸一口气,把奶茶喝完,把空杯塞进垃圾桶。
“走吧。”她说,“回去干活。”
两人往主持办走。快到门口时,沈墨渊迎上来。
“灯光确认了。”他说,“十分钟后技术组复检。”
姜悦兮点头:“流程表我再核对一遍。”
他看了林晓一眼:“谢谢。”
林晓摆手:“别谢我,谢陆羽去,他才是幕后功臣。”
沈墨渊挑眉:“陆羽?他又干什么了?”
“保密。”林晓眨眨眼,“等校庆结束再告诉你。”
他没再问,只看向姜悦兮:“一起?”
她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文件。
三人一起走进主持办。门关上的瞬间,姜悦兮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姜悦兮,我是林悦。林晓应该跟你说过了。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当面说话的机会。我有证据,能证明那天的话不是我说的原意。】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她刚放下的奶茶杯上,杯底残留的芋泥,像一颗没化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