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蹲在地上的时候，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她没去理，只是盯着自己刚才摔下去的U盘，塑料外壳裂了一道缝，像是被踩过一样。
她没捡。
不远处的树影晃了晃，有人经过，脚步声很轻。她抬头看了一眼，是路过的两个女生，一边走一边聊，声音不大，但足够听清：“你说林悦是不是真疯了？微博都炸了，好多人都在扒她以前的事。”
“谁让她造假，还扯上纪检部……现在连她高中同学都在说她爱抢风头。”
两人走远了，笑声渐渐淡了。
林悦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袖口里的另一张U盘还藏着，冰凉的，像块没温度的石头。她把它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去，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与此同时，姜悦兮正坐在社团活动室里，手里捏着一支笔，在一张纸上画来画去。
“你这哪是策划案，是草稿涂鸦吧？”沈墨渊站在她身后，看着那张被圈圈画画的纸，“‘灯光要亮’‘音乐不能太吵’‘甜品台必须有芋泥波波’——你把活动办成下午茶会？”
“这叫氛围感。”姜悦兮头也不抬，“再说了，学生会批了预算，总不能浪费吧？”
“可这是反造谣宣传周的启动仪式。”沈墨渊拉开椅子坐下，“不是校园开放日。”
“我知道啊。”她终于抬眼，“但大家一听‘宣传’就头疼，不来参加，讲再多也没用。所以得包装一下，让大家觉得——哎，这不是说教，是来吃甜点顺便听个故事。”
沈墨渊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是真敢想。”
“我可是被黑过的人。”她把笔放下，“既然有人觉得造谣能火，那我们就办个活动，教大家怎么‘正经火一把’。”
门外传来敲门声，学生会外联部的小干事探头进来：“姜学姐，赞助商刚确认了，奶茶品牌愿意免费提供饮品，条件是活动现场摆他们的立牌。”
“可以啊。”姜悦兮点头，“让他们把立牌设计得可爱点，别太土。”
“还有，宣传海报他们也想参与设计……”
“不行。”沈墨渊开口，“内容审核必须由我们把控，他们可以加logo，不能改文案。”
小干事记下，点头跑了。
门刚关上，姜悦兮瞥他一眼：“你干嘛这么严？人家只是想多露脸。”
“上次林悦的事还没完。”他声音低了些，“现在任何外部合作，都得查清楚背景。谁知道是不是又有人借机混进来搞事。”
姜悦兮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低头整理流程。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活动室的灯亮着，映出两张靠得很近的侧脸。
***
第二天中午，食堂门口。
姜悦兮刚打好饭，就看见陆羽站在取餐口旁边，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餐盒。
“你怎么在这？”她走过去。
“等你。”他把餐盒递过来，“你昨天忘了拿药，医务室说你最近两次都没去复查。”
她接过，有点意外：“你还记得？”
“我记得你每次翘掉复查，第二天都会咳嗽。”他皱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笑了下：“那你是不是还记着我大一第一次演讲，紧张得把‘感谢评委’说成‘感谢谢谢’？”
“记得。”他点头，“全场笑疯了，你脸红到下课。”
两人并肩走到一张空桌坐下。陆羽没动筷子，看着她：“林悦今天没去上课。”
姜悦兮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不去就不去，反正她最近请假一堆。”
“但她登录了学生会后台。”陆羽压低声音，“刚刚改了活动审批表，把‘反造谣宣传周’的名字换成了‘网络自由倡议活动’。”
姜悦兮猛地抬头：“她权限不是被冻结了吗？”
“她是用技术部实习生的账号登的。”陆羽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一条系统提醒，“刚发现，已经撤回了，但记录还在。”
姜悦兮盯着那条记录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她还挺执着。”
“她不想让你们的活动成功。”陆羽收起手机，“她在报复。”
“可她现在连舞台都没有。”姜悦兮搅了搅碗里的汤，“她只能偷偷摸摸改个名字，指望没人发现？太小看学生会的审核流程了。”
“但她发现了漏洞。”陆羽语气认真，“实习生账号的登录没绑定人脸，只靠密码。她能进去一次，就能进第二次。”
姜悦兮放下勺子，眼神变了：“那我们就得提前堵住。”
***
下午三点，活动策划会议在学生会办公室召开。
姜悦兮把情况一说，全场安静了几秒。
“所以现在问题是，有人能绕过权限系统？”宣传部的学姐皱眉，“那我们的资料岂不是随时可能被篡改？”
“目前只发现一个漏洞。”陆羽打开投影，“实习生账号的登录机制老旧，还没接入新系统。我已经联系技术部，今晚升级。”
“那活动流程呢？”外联部的人问，“要不要调整？万一到时候现场出问题？”
“不变。”姜悦兮站起来，“不仅不变，还要加大宣传。明天开始，所有海报、推送、短视频，全都要突出一个点——‘真实的声音，值得被听见’。”
有人举手：“可这会不会刺激到林悦？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被忽视……”
“我不是在刺激她。”姜悦兮语气平静，“我是在给她一个选择：是继续躲在暗处改名字、p图、发假消息，还是站出来，用真实的方式说话。”
会议室没人接话。
沈墨渊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这时才开口：“如果她真的来了呢？站在台上，说她的委屈，说她为什么这么做——你准备怎么回应？”
姜悦兮看向他，眼神很稳：“我会听她说完，然后问她一句：你想让大家记住你，是因为你造过谣，还是因为你有故事？”
空气静了一瞬。
“你真敢让她上台？”有人小声问。
“不敢才拦她。”姜悦兮笑了笑，“敢，才留门。”
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开。陆羽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姜悦兮一眼：“你不怕她搞砸？”
“怕。”她坐在椅子上没动，“但我更怕我们办的活动，最后变成一场‘审判大会’。那和她想制造的混乱，有什么区别？”
陆羽没说话，点了点头，走了。
办公室只剩她和沈墨渊。
他靠在窗边，手里转着笔：“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挺厉害的。”
“哪句？”
“关于‘记住一个人的方式’。”他停下笔，看着她，“其实很多人做坏事，不是因为坏，是因为他们从来没被好好看过。”
姜悦兮怔了一下。
“所以这次活动，不只是反造谣。”他声音轻了些，“也是在给所有人一个机会——被看见的机会。”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一样了。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大道理，而是他站在那里，眼神很认真，像是真的在想这件事，而不是仅仅配合她走流程。
“那你要不要也上台说几句？”她开玩笑。
“我说什么？”他挑眉。
“就说，‘我曾经也被误解过，但真相最后会说话’。”她笑。
“太矫情。”他摇头，“我要说，‘别学林悦，她p图技术太烂，被抓是迟早的事’。”
她笑出声来，差点把水杯打翻。
***
三天后，宣传周的预热海报贴满了校园。
主视觉是一只手握着话筒，背景是撕开的聊天截图，上面写着：“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留下痕迹。”
短视频上线，第一个出镜的是姜悦兮，站在讲台上，笑着说：“有人问我，被造谣是什么感觉？我说，像被人用pS修了脸，还非说那是你本人。”
评论区瞬间炸了。
“姜学姐太敢说了！”
“林悦看到得气死。”
“但她说得对，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与此同时，活动报名通道开启，开放“公众发言席”环节，任何学生都可以申请上台，讲自己的经历——被误解的、被网暴的、被传谣的。
申请表刚开放两小时，就收到了七十三份。
姜悦兮翻着表格，突然停在一页。
申请人：林悦。
发言主题：《我不想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点“通过”或“拒绝”。
沈墨渊走过来，看了一眼屏幕，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她椅背上。
窗外，夕阳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终于点了“通过”。
系统提示弹出：【申请人将在活动当天下午三点十五分登台，请提前十五分钟到场准备。】
她关掉电脑，站起来。
“她真的会来吗？”沈墨渊问。
“不知道。”她拎起包，“但门，我已经开了。”
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走廊的灯一盏盏亮起。
活动室的门牌上，贴着崭新的海报，角落有一行小字：
“真实，是最温柔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