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正从儿子林砚之那里听到消息时,手里的紫砂壶差点没拿稳。滚烫的茶水溅在虎口,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茶几上袅袅升起的热气,眉头拧成了死结。
“宋启铭……要重查当年的事?”他声音发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还牵扯到了上官家?”
林砚之点点头,语气里也透着凝重:“听易南希说的,宋氏突然终止了和上官集团的合作,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指向四十年前的家宴。爸,您说……这会不会和知意母亲有关?”
林浩正的心脏猛地一缩。四十年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隔这么久,宋启铭还会揪着不放,更没想到,这件事会和上官家扯上关系。
知意……
一想到那个历经艰辛的女儿,林浩正心里就像被针扎似的疼。她和上官昀感情正好,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事,一边是至亲的外公和失踪的母亲,一边是深爱的恋人及其家族,这让她怎么选?
“这孩子……”他低低叹了口气,眼底爬满了担忧,“现在肯定很难受。”
这些年,他对林知意母女亏欠太多。当年没有护过她们,后来又因种种顾虑不愿相认,如今看着她陷入两难,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他得见见知意,哪怕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要让她知道,还有人能给她靠一靠。
林浩正起身换了件外套,刚走到大厅,就听见偏厅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苏婉和林梦璃。
“你是没瞧见,那天我在哥哥书房偷听易南希和我哥说话,那可是听得真真的。”林梦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神秘,“易南希根本不是楚怜月的女儿,她是高云凤和易向行暗地搞出来的种!还有楚怜月的死,也不是什么意外,也是那两人早就布好的局,易南希的父亲和高云凤,都不是什么好人!”
苏婉低低惊呼一声,语气里满是嫌恶:“嚯,这易家可真够脏的。这事要是捅出去,易向行的老脸往哪儿搁?对了,上官俊跟易家走得近,他要是知道这些龌龊事,不知道得怎么恶心呢。”
“恶心?我看最该被戳脊梁骨的是林知意!”林梦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下去,带着浓浓的恨意,“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还整天装得人模人样。她那个朋友上官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那样一个妈,能教出什么正经女儿?”
苏婉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说道:“说起来,易南希最近跟你哥倒是走得挺近。要我说,若不是看她还有点用,就她那见不得光的身世,我才懒得给她好脸色——论起出身,她还不如林知意呢,至少林知意母亲当年是正大光明的三儿。”
后面的话,林浩正已经听不清了,他也没心思冲进去质问那对母女,说话能不能别太刻薄,他僵在原地,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易南希的身世,楚怜月的死因……这些被刻意掩盖的龌龊,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猝不及防地刺进他心里。高云凤、易向行……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名字,此刻都蒙上了一层阴鸷的灰。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
如果……如果上官俊咬死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他是不是可以用这个秘密做交换?
高云凤在京市商界混迹多年,人脉盘根错节,而易家与上官家素有往来。若以此为筹码,或许能从高云凤那里套出些什么,甚至逼迫上官俊开口。
只要能查清宋念失踪的真相,让知意不再受煎熬,就算用些不光彩的手段,似乎也……值得。
更重要的是,这或许是他唯一能为知意母女做的事。那些年欠下的债,那些藏在心底的愧疚,总要有个偿还的方式。
林浩正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大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冰冷的光,照在他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这个决定太过冒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但一想到林知意此刻可能正独自承受的痛苦,他便觉得,赌这一次,值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像在低声催促。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