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青州边境重镇,因其毗邻物产丰富的“无涯海”而历来繁华。但如今,城门口守卫森严,往来行人神色匆匆,面带忧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戴擎苍一行人收敛修为,扮作路过的小型商队,缴纳灵石后进入城中。
街道两旁的店铺虽大多开着,但顾客寥寥,一些酒楼客栈更是门可罗雀。隐约能听到一些零碎的议论。
“听说了吗?靠近‘黑雾沼泽’那边的李家寨,前几天晚上也没了!全寨上下几百口,鸡犬不留啊!”“唉,这世道……联盟派来的仙师都折了好几位,咱们这望海城,也不知道能安稳几天。”“据说城主府已经向州府和各大仙门再次求援了……”
戴擎苍与周清、吴远两位执事对视一眼,神色凝重。情况比情报中显示的更为严峻,魔患已然蔓延至望海城附近,人心惶惶。
他们寻了一间较大的客栈住下,戴擎苍立刻分派任务:“周执事,你带两名弟子,去城主府拜访,以天枢剑宗名义正式接洽,了解官方掌握的情报。吴执事,你带两人去本地修真坊市,打听消息,尤其是关于黑雾沼泽的。赵师兄,你带其余人分散在城中茶楼酒肆,留意民间流言。切记,不要暴露真实修为和目的。”
“是!”众人领命,各自行动。
戴擎苍则与李姗珊远程传讯,将初步情况告知,并请她利用宗门情报网络,核查青州近期的所有异常事件,寻找规律。
傍晚,众人陆续返回客栈房间汇总信息。
周清率先回报:“城主府态度恭敬,但所知有限。他们确认了李家寨的惨案,现场确有阴魂殿活动痕迹。另外,他们提到一个可疑之处,近半年来,望海城以及周边区域,失踪的孤寡乞丐、流浪儿数量远超以往,起初并未引起重视,现在想来,或许也与魔道有关。”
吴远接着道:“坊市中也弥漫着恐慌情绪。有几个常年进入黑雾沼泽采集灵草的散修提到,近几个月沼泽深处的魔气明显加重,偶尔能听到诡异的嘶吼和看到模糊的黑影,他们都不敢深入了。另外,我打听到一个消息,约莫三个月前,曾有一支来自中州的商队,在望海城短暂停留后进入了黑雾沼泽,至今未归,商队首领姓墨,据说背景不凡。”
赵师兄补充了民间听到的一些零碎信息,大多与魔物害人、人心惶惶相关。
戴擎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整合着信息:“失踪人口,黑雾沼泽异动,神秘商队……阴魂殿在黑雾沼泽的可能性极大。他们抓捕凡人甚至低阶修士,很可能是在进行某种持续的血祭!”
“那我们是否立刻前往黑雾沼泽?”周清问道。
戴擎苍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急。敌暗我明,沼泽环境复杂,贸然进入恐遭埋伏。那支失踪的中州墨家商队,或许是个突破口。能跨越州府行商,必然有些底蕴,他们失踪,中州那边不可能毫无动静。吴执事,你立刻通过宗门渠道,核实中州墨家信息,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其他人,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再去几个事发地点亲自查探。”
“是!”
夜深人静,戴擎苍独自在房中打坐,神识却如同无形的水波,悄然覆盖了小半个望海城。他“看”到城中巡逻队紧张的神情,听到百姓家中压抑的哭泣,也感应到几股隐藏在城中、气息晦涩的修士波动,其中一股,带着淡淡的阴冷死气,与阴魂殿功法同源,但极其微弱,隐藏得很好。
“果然有眼线。”戴擎苍心中冷笑,并未打草惊蛇。
第二天清晨,戴擎苍正准备带人前往最近一处被屠戮的村庄查探,客栈外却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名衣着华贵、面容姣好但此刻却梨花带雨的女子,在几名气息不弱的护卫簇拥下,径直闯入客栈,声音带着哭腔与急切:“请问,哪位是天枢剑宗的主事真人?小女子墨灵韵,乃中州墨家之女,恳请真人救我兄长!”
正是昨日吴远打听到的那支失踪商队首领的妹妹!她竟找上门来了?
戴擎苍与周、吴二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我便是天枢剑宗戴擎苍,姑娘何事?”戴擎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墨灵韵见到戴擎苍如此年轻,微微一愣,但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立刻盈盈拜下,泣声道:“戴真人!我兄长墨凌峰,三月前带领商队进入黑雾沼泽寻找一种名为‘幽冥草’的灵药,至今音讯全无!我墨家多次派人探查,皆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了不少人手!昨日听闻天枢剑宗有高人来此剿魔,小女子冒昧前来,恳请真人念在同道之谊,救我兄长!我墨家必有重谢!”
戴擎苍心中一动,幽冥草?此物通常生长在极阴之地,蕴含精纯幽冥之气,对修炼魔功、炼制某些邪门丹药大有裨益。阴魂殿盘踞黑雾沼泽,莫非也与这幽冥草有关?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墨姑娘可知,那幽冥草具体在沼泽何处?令兄可曾留下什么线索?”
墨灵韵连忙取出一块残破的兽皮地图:“这是兄长出发前复制的地图,标记了疑似生长幽冥草的区域。他还留下一枚家族特制的‘子母同心玉’,母玉在我手中,虽无法通讯,但能模糊感应到子玉大致方位,如今指向就在黑雾沼泽深处!”
戴擎苍接过地图,扫了一眼,标记的区域位于沼泽核心,正是魔气最盛之地。他沉吟道:“剿灭魔道,本是我等职责。既然令兄可能陷于魔窟,我等自当尽力营救。但沼泽凶险,魔道狡诈,需从长计议。墨姑娘且先回去,待我等准备妥当,再行通知。”
墨灵韵虽心急如焚,但也知此事急不得,再三拜谢后,留下联系方式,方才离去。看着墨灵韵离去的背影,周清低声道:“戴师弟,此女出现得是否太过巧合?”
戴擎苍目光深邃:“巧合与否,一试便知。但这地图和同心玉,或许是真。准备一下,我们明日便依此地图,进入黑雾沼泽!是陷阱,便踏破它!是线索,便顺藤摸瓜!”
他倒要看看,这黑雾沼泽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龙潭虎穴!黑雾沼泽,位于望海城以西百里,终年被灰黑色的瘴气笼罩,林木扭曲怪诞,淤泥中潜伏着各种毒虫妖兽,是青州有名的凶地。
戴擎苍一行十三人,按照墨灵韵提供的地图,来到了沼泽边缘。浓郁的腐臭和淡淡的魔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此地魔气果然比传闻中更重。”吴远执事皱眉道,“大家小心,跟紧队伍,切勿分散。”
戴擎苍神识散开,却发现这沼泽中的瘴气和魔气对神识有极强的干扰和腐蚀作用,以他金丹期的神识,也仅能探查方圆数里范围。
“赵师兄,你与孙师姐带四名弟子居左翼,吴执事带三人居右翼,周执事与我居中,呈锋矢阵型前进。姗珊留下的‘清瘴符’每人激发一张,可保一个时辰内不受瘴气侵蚀。”戴擎苍迅速下令,队伍立刻变阵,小心翼翼踏入沼泽。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若非众人皆有修为在身,早已陷落。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豸嘶鸣和气泡从淤泥中冒出的咕嘟声。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并未遇到太大危险,只有一些低阶的毒虫和沼泽妖兽袭击,被外围弟子轻易解决。
“戴师兄,根据地图显示,前方是一片被称为‘鬼哭林’的区域,那里魔气最浓,也是标记可能生长幽冥草的地方之一。”赵师兄指着前方一片更加阴暗、林木如同鬼影般摇曳的森林说道。
戴擎苍点头,示意大家提高警惕。
刚踏入鬼哭林,环境陡然一变。灰黑色的雾气更加浓郁,光线几乎无法穿透,空气中回荡着若有若无、如同女子哀泣般的风声,扰人心神。林中随处可见人和动物的森森白骨。
“紧守心神,是幻音!”戴擎苍低喝,混沌剑意微微散发,将那扰魂魔音隔绝在外。其他弟子也纷纷运转功法抵抗。
继续深入,地面开始出现一些残破的阵法痕迹和战斗遗留的坑洞,显然不久前此地发生过激烈争斗。
“有血迹!”一名弟子低呼。
戴擎苍上前,只见一片暗红色的血迹洒在黑色的苔藓上,尚未完全干涸。他蹲下身,指尖沾染一丝,混沌剑气微微感应。
“是人类修士的血,而且蕴含一股凌厉的剑意,时间不超过三日。”他目光一凝,“看来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并且与什么东西交了手。”
他顺着血迹和微弱的能量残留向前追踪。行不过百丈,前方出现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地带,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七八具身着统一青色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状极惨,有的被吸干了精血,有的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伤口处残留着浓郁的魔气。从服饰上看,正是青州本地修真家族“林氏”的弟子!
“是林家的人!他们竟然也派人进来了!”周清执事脸色难看,“看这样子,是遭遇了强大的魔物伏击,全军覆没。”
戴擎苍仔细检查尸体和周围痕迹,沉声道:“不全是魔物。你们看这几具尸体,伤口整齐,是被极其锋利的兵器所伤,蕴含阴寒剑气,与阴魂殿的《玄阴斩魂剑》特征吻合。他们是先被人伏击,然后才被魔物吞噬精血。”
他站起身,眼神冰冷:“阴魂殿的人,果然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利用地形和魔物,伏击任何进入此地的修士。”
话音刚落,四周浓郁的魔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
“呜呜呜——!”
凄厉的鬼啸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道道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们这支队伍!
与此同时,地面震动,淤泥翻涌,数只体型庞大、形似鳄鱼却覆盖着骨甲、散发着筑基后期气息的“沼泽魔鳄”钻了出来,堵住了退路!
而更让人心悸的是,前方魔雾之中,三道身着黑袍、气息阴冷的身影缓缓浮现,为首一人,手持一柄缭绕着黑气的长剑,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另外两人,也是金丹初期!
“天枢剑宗的小辈,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送死了!”那金丹中期的魔修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正好,用你们的金丹和精魂,为吾主的大计,再添一份养料!”
埋伏!而且是针对性的埋伏!对方显然早已料到他们会来,并且清楚他们的实力!
戴擎苍面对强敌,脸上却毫无惧色,他缓缓拔出背负的长剑,混沌剑气在剑身流转,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为养料,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