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星核所在的星域,已成为一片永恒的冰封墓场。
破碎的星辰残骸、被冰棺封印的翊圣真君与外域化身、以及那艘寂静的“逐星号”,全都凝固在绝对零度的死寂中,仿佛时间在此地画上了休止符。
穆心玥悬浮于虚空,纯白的眼眸空洞地注视着那团唯一跃动着的蔚蓝色光晕。
原初星核,齐云遥意识最后的归宿。
她周身弥漫的“永劫冰棺”之力尚未完全平息,丝丝缕缕的终结气息让周遭的空间不断发出细微的崩裂声。
血泪已成冰晶,挂在颊边。
她赢了,以失控暴走为代价,封印了强敌,守护了星核。
却也亲手葬送了她跨越轮回也要追寻的人。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与绝望中,那蔚蓝色的星核光晕,忽然泛起了温柔的涟漪。
一股熟悉到令她灵魂颤栗的意念,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轻柔地、试探地,触碰到她近乎冻结的神识。
“阿……玥……”
是齐云遥!
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而是与星核融合,成为了其守护意志!
这缕微弱的联系,如同在穆心玥无边黑暗的心海中投下了一颗星辰。
她纯白的眼眸剧烈波动,那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缓缓褪去,冰蓝之色艰难地重新浮现。
失控暴走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却,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失而复得的、锥心的庆幸。
她还“在”!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混合着毁灭与不祥的悸动,自遥远到无法计数的时空之外传来。
悍然穿透了这片死寂星域的封锁,清晰地烙印在穆心玥的心头,也引起了星核的剧烈震颤!
那是归墟之眼的方向!
穆心玥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
她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属于净世盟的“绝对净化”阵光。
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庞大、疯狂百倍!
与之纠缠在一起的,是更加浓郁、更加本源的深渊气息,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世界之外、冰冷注视的“虚无”意志!
玉帝和长老会的博弈,天庭的迟疑与内斗。
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外域的主力,或者说,某个更加可怕的存在,正在被强行接引,试图跨越最后的界限,完全降临此界!
归墟之眼,那个曾被她们以身封印的伤口,正在被内外合力,强行撕开!
“来不及了。”
穆心玥喃喃自语。她看了一眼星核,眼中是无比复杂的痛楚与决绝。
齐云遥以自身化星灵为代价争取来的时间和星核本源,绝不能浪费在这里。
她必须回去!
强压下灵魂深处因力量暴走和情感冲击带来的双重虚弱,穆心玥深吸一口气,冰狱法则再次运转。
但这一次,不再是暴走的毁灭,而是极致的速度与贯穿!
她伸手一招,那封印着翊圣真君和外域化身的“永恒冰棺”急剧缩小,落入她掌心。
随即,她化作一道横贯星海的冰蓝极光,以燃烧本源为代价,朝着归墟之眼的方向,开始了超越时空的折跃!
三界,归墟之眼。
眼前的景象,比穆心玥最坏的预料还要恐怖万倍。
巨大的旋涡已经扩张到足以吞噬星辰。
漆黑的海水不再是沸腾,而是化作了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暗实体。
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哀嚎。
漩涡上空,数以万计的净世盟修士,在少数几个面容狂热到扭曲的长老带领下,组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海域的巨型白色光阵。
他们不再是燃烧精血,而是在燃烧神魂与轮回印记。
将一种极端排他、抹杀一切的“净化”法则,如同亿万光矛,疯狂注入下方的深渊!
而在深渊之下,曾经深渊教团的成员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从空间裂缝中爬出的、形态无法名状的外域低等侵蚀体。
它们簇拥着一个由纯粹混乱规则构成的、不断嘶吼的污秽核心。
这个核心正不断撞击着归墟原本的封印,并与上方的净化阵光形成一种诡异的共振,共同冲击着现实与虚无的壁垒!
空间如同摔碎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透过裂痕,可以看到其后那纯粹的、没有任何概念存在的“虚无”。
而在那虚无的中央,一个由无数世界残骸的巨大轮廓,正缓缓地将一只完全由“死寂”与“错误”概念构成的巨手,探向现实!
仅仅是这只手的部分指尖穿透裂缝。
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方圆万里的海域瞬间失去所有色彩与生机,化为黑白!
无数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神魂瓦解,道消身殒!
连远在战场边缘,匆忙集结起来的天庭先锋舰队、地府鬼军、以及药婆婆、柳依依等人率领的盟约残部,都在这恐怖的压力下摇摇欲坠!
“顶住!结万仙阵!”
一名天庭神将嘶声怒吼,金色仙光结成屏障,却在触及那虚无气息的瞬间便黯淡崩碎。
“轮回通道被干扰了!亡魂在消散!”
一名鬼帝惊恐地发现,地府的力量在此地受到了绝对的压制。
药婆婆以魂体支撑起一片药香领域,庇护着身后残存的力量,老泪纵横。
“还是来不及了吗?”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一道冰蓝极光,如同逆行的流星,撕裂了弥漫的毁灭气息,悍然冲入战场核心,显露出穆心玥的身影!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穆尊主!”
“她回来了!”
残存的支持者们爆发出微弱的希望呐喊。
而穆心玥,根本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正缓缓探出的巨手,以及下方那仍在疯狂“助力”的净世盟大阵。
没有犹豫,没有呐喊。
她将手中缩小版的“永恒冰棺”猛地掷向那净世盟的白色光阵!
冰棺在飞行过程中骤然放大,极致的死寂与秩序法则,与那极端排他的净化阵光轰然对撞!
轰隆隆——!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白色光阵剧烈扭曲崩解。
大量净世盟修士在秩序与死寂的冲击下,连人带神魂瞬间化为冰尘消散!
光阵的核心,那疯狂的“净化”概念,被强行打断!
紧接着,穆心玥转身,面向那只探出的虚无巨手,以及其后那令人绝望的庞大轮廓。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蔚蓝色星核所在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与那双温柔的银眸对视。
然后,她笑了。那笑容,一如归墟化道前般,融化了万古冰霜,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
她张开双臂,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冰狱本源,连同她的生命、她的神魂、她与齐云遥之间那跨越轮回的魂契羁绊,开始毫无保留地燃烧、升华!
“以吾冰狱之名,唤星月同辉!”
“以吾身魂为引,召三元归位!”
她不是在独自赴死,而是在呼唤!
呼唤那远在星海彼岸,与她命运交织的另一个灵魂!
遥远的原初星核,似乎感应到了这决绝的呼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完整星月本源与创造之息的蔚蓝色光柱,跨越星海,无视空间距离,骤然降临。
与穆心玥燃烧自身所化的冰蓝光柱,融为一体!
冰狱的秩序!
星月的创造!
心核的平衡!
海洋的生命!
在这一刻,借助穆心玥的献祭与齐云遥的隔空呼应,三元之力以某种超越以往的形式,再度重聚!
璀璨夺目的光芒,不再是简单的能量爆发,而是演化着开天辟地、定义规则的混沌色彩,蕴含着此界存在的一切基石奥秘。
化作一道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永恒之光,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只探出的虚无巨手,撞向了其后那庞大的外域本源轮廓!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规则与规则、存在与虚无之间,最本源、最彻底的碰撞与覆盖!
光芒所过之处,净世盟的残阵灰飞烟灭。
外域的污秽核心哀嚎着蒸发,那只探出的巨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剧烈收缩、崩解!
那庞大的外域轮廓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仿佛无数宇宙同时破灭的咆哮。
但在那完整三元之力的终极绽放下,被强行推拒、封印回那破碎的空间裂缝之后!
归墟之眼剧烈震动,破碎的空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沸腾的漆黑海水逐渐平息,重新显露出深邃的蓝色。
天空中的铅云被驱散,阳光刺破黑暗,洒落在这片饱经创伤的海域上。
世界,再一次,从悬崖边被强行拉回。
然而,那照亮世界、驱散虚无的光芒之源,却在缓缓消散。
穆心玥的身影在光芒中彻底化为无数闪烁着冰蓝寒芒的光点。
如同逆流的冰河,升上苍穹,最终融入那片被她拯救的蓝天白云之中,无迹可寻。
只有那一道跨越星海而来的蔚蓝色光柱,在完成使命后,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微弱到极致的回应,悄然撤回。
缩回了星海深处那团跃动的星核之中。
海风拂过,带着腥咸的气息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药婆婆瘫坐在云端,望着穆心玥消散的方向,老泪纵横。
玉帝的虚影出现在天庭舰队前方,望着逐渐平息的归墟,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无边的沉重。
他们赢了,又一次。
但代价,是三元的再度沉寂,是守护者的再度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