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12月10日清晨,整个京市被寒流裹得严严实实。
北风跟刀子似的刮过胡同,卷起地上的残雪和枯树叶,拍在行人冻红的脸上,呵出的白气还没飘到眼前就凝成霜。
可这彻骨的冷,压不住街上汹涌的热乎劲儿。
成千上万的考生从四面八方往各个考点赶,骑自行车的铃铛叮铃响,挤公交车的人扒着车门,更多人裹紧棉袄步行,手里还拿着皱巴巴的复习资料,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有的脸上刻着风霜,有的还带着学生气,眼神却都亮得很 —— 这一天,他们等得太久了。
苏禾天没亮就醒了,心里没半点慌神,反倒像等了许久的事终于要开场。
穿上系统产出的新棉袄,领口扎紧围巾,又把准考证、钢笔、尺规挨个儿数了一遍,最后揣上昨天顾淮安送的巧克力。
林婉秋难得起得早,在厨房叮叮当当做早饭,苏禾摆摆手:“我吃过了。” 刚才她从系统厨房温了碗鸡汤面,这会儿胃里还暖着。
出门时,苏雪柔房间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 的背诵声,带着点发颤的急。苏禾没停脚,推门扎进了寒风里。
她的考点在城西中学,校门口拉着 “祝广大考生金榜题名” 的横幅,红旗在风里飘得猎猎作响。
维持秩序的老师裹着棉大衣,呵着白气喊:“大家排好队,出示准考证!”
苏禾跟着人流往里走,找到属于她的考场, 一间普通教室,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可冷风还是从缝隙里钻进来。
讲台旁摆着个煤炉子,铁皮烧得通红,但只够暖着周围两三尺地,还飘着股呛人的煤烟味。
考生们搓着手、跺着脚找座位,桌椅冰得硌手,窗户玻璃上结满了冰花,连呼吸都能看见白气。
苏禾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文具摆好,她扫了眼周围,有人紧抿着嘴,有人闭着眼默念,还有人手指在桌肚里偷偷画公式。
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的试卷袋走进来,声音严肃:“考场纪律都清楚吧?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夹带……”
试卷袋 “刺啦” 一声拆开,油墨香飘过来,一张张试卷传下去,教室里静得只剩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苏禾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脑子更清醒。
先快速扫了遍语文卷,题目不算偏,握着笔开始答,笔尖在粗糙的纸上滑动,“默写《琵琶行》”“分析小说人物形象”,那些熬夜背的知识点、练的答题思路,这会儿全都顺着笔尖流出来。
周围的煤烟味,有人忍不住的咳嗽声;窗外的风声,全被她隔离,眼里只有试卷和题目。
教室里越来越冷,有人开始轻轻跺脚,呵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握笔的手都在发僵。
苏禾却好像没感觉似的,按着头天规划的时间答题,写完还剩半个钟头,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改了两处笔误。
上午结束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炸了锅, 有人长长叹口气,有人拍着大腿喊 “完了,那道题我答偏了”,还有人拽着同学对答案,争得面红耳赤。
苏禾没掺和,默默把文具收好,整理了一下围巾往外走,戴好手套往外走。
刚到教学楼门口,撞见顾淮宁,他棉帽的耳罩耷拉着,鼻尖冻得通红,一看见苏禾立马冲过来:“苏禾!刚才那道古诗鉴赏……”
苏禾抬手打断:“考完翻篇,想它干嘛。”
她手套上还沾着考场的寒气,碰了下顾淮宁的胳膊,“赶紧找地方吃饭,找个暖和的地儿歇会儿,下午还得考数学呢。这会儿对答案,错了闹心,脑子该不清醒了!”
顾淮宁愣了愣,看着苏禾沉静的眼睛,那股急于对答案的劲儿突然就没了。
他挠挠头:“你说得对!那…… 咱去巷口,热乎的填肚子!”
苏禾点点头,跟着他往巷口走,北风还在忽忽的刮,可她觉得身上比进考场时暖些,大概是心里的石头落下半截。
下午的数学考得也顺,苏禾按步骤答题,最后一两道大题稍微费了点劲,琢磨一会儿也解出来了。
11 日考文科综合,历史、政治题答得条理分明,额外考的英语卷,那些单词比课本还熟,作文写得流畅,交卷时心里更踏实。
最后一科结束铃声响,教室里静了几秒,像是所有人都在缓劲儿。
接着,巨大的喧嚣猛地爆发出来,有人拍着桌子笑,有人瘫在椅子上叹气,还有个女生红着眼圈,被同学拉着安慰。
苏禾平静地交了卷,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
站在午后的阳光下,她长长吸了口气,空气里带着点雪粒子,只觉得爽利。
她没像别人那样激动,只是站了会儿,看着来往的考生,嘴角轻轻扬了扬。
考试结束,接下来就是等成绩。她知道,自己考得不会差,那个离开苏家、在北京立足的计划,离实现又近了一大步。
正想着,顾淮宁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烤红薯:“苏禾!刚买的!热乎着呢!咱可算熬出来了!”
苏禾接过红薯,指尖传来暖意,笑着点头:“嗯,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