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地形分析，潜入路线的规划
夜色如墨，边境的风却不像京城那般温柔，刮在脸上，像被粗粝的砂纸打磨，带着一股铁锈与尘土混杂的腥气。
柳惊鸿伏在一处半山腰的巨岩后，身体的轮廓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她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脸上蒙着一块灰扑扑的方巾，扮作一个寻常的边民。白天，她是“江南富商的遗孀”，在关隘外的驿站里深居简出，用金钱开路，打点着驿丞，只说是在等候远方失散的亲戚。而到了夜晚，她便化身为真正的“幽灵”。
她的面前，就是南国最负盛名的雁门关。
如同一头匍匐在山脉间的钢铁巨兽，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高耸的城墙上，火把连成长龙，每隔三十步便有一座哨塔，塔上的人影清晰可辨。巡逻兵士的甲胄摩擦声、呵斥声，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被山风断断续续地送入耳中。
这便是她此行的目标，一座号称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军事要塞。
柳惊鸿没有急于行动，她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三个夜晚。特工的第一准则，永远是耐心。她像一头最顶级的猎食者，在动手前，会用尽一切办法摸清猎物的习性。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用油脂浸泡过的硬牛皮。在微弱的星光下，牛皮上已经用炭笔勾勒出了雁门关的大致轮廓。这几日，她白天借着在附近“散心”的机会，已经将关隘四周的地形摸了个遍。
此刻，她的指尖，正点在牛皮地图的左侧。
“路线一，西侧悬崖。”
她在心中默念。雁门关西侧是一道近乎九十度的峭壁，高达百丈，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因为地势险绝，城墙在此处的防御也相对最弱，哨塔间的距离被拉长到了五十步。
这看似是一条捷径。
柳惊鸿的脑海中，迅速构建出三维模型。攀爬难度极高，对体能是巨大的考验。古代没有专业的攀岩设备，她只能依靠飞爪和匕首。风声鹤唳，一旦失手，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成功爬上墙头，那里的巡逻队虽然稀疏，但应对的都是顶尖高手，一旦被发现，她将孤身面对整个关隘最精锐的士兵。
风险太高，收益与风险不成正比。
她用指甲在“路线一”上轻轻划了一道，代表着“备选，非首选”。
她的目光移动到地图的下方。
“路线二，南面水道。”
一条从山中引来的溪流，通过一道半人高的水闸，从关隘下方穿过，用以满足城内部分用水。这条水道，是她前日假装失足跌落山坡时，“无意”中发现的。
隐蔽性是最大的优势。水声可以掩盖行踪，黑暗能提供最好的庇护。
但缺点同样致命。水闸入口处焊着碗口粗的铁栅栏，即便她有办法弄断，耗时太久，动静也难以控制。更重要的是，水道内部的情况完全是未知的。有没有暗哨？有没有陷阱？有没有二次封堵？在这种封闭狭窄的环境里，一旦遇险，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喜欢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无法预测的未知。
柳惊鸿再次划下一道记号，将这条路线的优先级排得更后。
她屏住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地图的正前方。
“路线三，东门主道。”
这是最大胆，也最疯狂的方案。雁门关的东门，是唯一连接南国腹地的通道，每日都有军需物资和换防兵士进出。若能混入其中，便可长驱直入。
但这也是最不可能的方案。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如今的雁门关，盘查之严，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任何进出的人员、车辆，都要经过三道关卡的反复核验。她“江南富商遗孀”的身份，在京城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尚可周旋，但在这种纯粹的军事要塞，任何一个陌生面孔都会被当成靶子。
她没有南国的军方背景，更没有可以乱真的通关文牒。这条路，是死路。
柳惊鸿的眉头微微蹙起。
三条路，似乎都走不通。
难道北国的情报有误？还是说，他们给出的任务，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死亡测试？
不。
柳惊鸿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组织不会下达无法完成的命令。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张简陋的牛皮地图上，如同鹰隼一般，一寸一寸地扫过。城墙、哨塔、河流、山道……所有的一切，在她脑中飞速地组合、拆解、重构。
她开始回忆这三天观察到的一切细节。
第一天，她记录了巡逻队的换防时间。一个时辰一换，交接时有三分之一炷香的空当，哨塔上的视野会出现短暂的交错盲区。
第二天，她摸清了关隘的作息。卯时开城门，酉时关城门。每日巳时和申时，会有两拨伙夫出关，到后山砍柴挑水。
第三天，她确认了弓箭手的布防。城墙上，每十名士兵配两名弓箭手，哨塔上，则固定有一名神射手。他们的射击范围覆盖了城墙外三百步内的所有开阔地带。
这些信息，精准，却依旧无法拼凑出一条安全的通路。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牛-皮地图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风更冷了。
柳惊鸿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将自己更深地藏入岩石的阴影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先入为主的判断全部抛开，再一次，用最纯粹的、不带任何预设的目光，审视那座庞然大物。
视线从左到右，从上到下。
突然，她的目光定住了。
在地图上，她标注的东侧城墙中段，靠近第三座与第四座哨塔之间的地方，她画下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那是她昨天白天观察时，一个一闪而过的疑点。
那一段的城墙，颜色似乎比旁边的墙体要新一些。不是那种显眼的新，而是一种在阳光下，反光质感上的微弱差别。像是……后来修补过的。
修补城墙，本是常事。
但柳惊-鸿的特工直觉，却在那一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为什么偏偏是那一段？那里的地势并不险要，也非进攻要冲。如果是常规的维护，为何只有那一小段的颜色有差别？是用的石料不同，还是工期不同？
更重要的是，负责巡逻那一区域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兵。他的脚步比其他人要慢半拍，每次走到那段新墙附近，总会习惯性地朝墙外多看一眼。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一个被安排在非关键路段的老兵，一个对某段城墙有着特殊关注的老兵。
这三个要素串联在一起，让柳惊鸿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或许，那不是一条路。
但，它有可能，成为一条路。
柳惊鸿收起牛皮地图，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她没有再继续停留，而是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顺着来路，退回了黑暗的山林之中。
她的脑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明天，她需要换一个身份，找一个借口，到那段城墙的下方，去近距离看一看。
看一看那段“新墙”之下，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