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长方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人,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窗外的夜色浓重,墙上的时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指向晚上十一点零七分。
这场关于省考察团安保工作的部署会议已经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紧张的气氛几乎凝固了空气。
王劲松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到尽头。
他深吸了最后一口,将烟头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中队干部的脸。
同志们。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依然铿锵有力。
这次省里来的考察团规格很高,安保工作的重要性我不再赘述。
我只强调一点:不能有任何闪失,哪怕是最微小的疏忽都不允许!
他转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罗小飞:小飞,你是从北京特种部队回来的,见过大场面。
你把最终方案再给大家详细过一遍,特别是几个关键节点的布控,要确保每个人都心中有数。
罗小飞站起身,虽然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一进入工作状态,他整个人的气质立刻变得锐利如刀。
他走到投影幕布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激光笔。白色的光束在幕布上的市区地图游走,精准地停留在几个用红色标记的关键点位上。
各位请看。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一号点位是高速出口,这里由突击一中队负责,配备三组狙击观察手,分别占据这三个制高点...
激光笔在地图上画出三个圆圈,考虑到车流量和视野盲区,我建议在这里增设一个流动观察哨。
二中队队长举手发问:副队,如果遇到突发情况,狙击手的射击权限如何界定?
问得好。罗小飞点头,已经与市局指挥部沟通,授权书上明确写明了使用武器的前提条件。
原则上,只有在保护重要人物生命安全受到直接威胁时才能开枪,具体判断标准会后我会发给大家。
他继续移动激光笔:二号点位是考察团下榻的酒店,所有出入口都要有我们的人。
特别注意地下停车场和员工通道,这些地方最容易出纰漏。
他看向三中队队长,老张,你们队负责酒店内部安保,要提前对所有工作人员进行背景审查,特别是能够接触到考察团房间的人员。
三中队队长张建国认真地记着笔记:明白,副队。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这项工作,预计明天上午能完成初步筛查。
会议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罗小飞对每个点位的警力配置、装备要求、应急处置预案都了如指掌,面对队员们提出的各种问题,他总能给出专业而具体的解答。
当最后一个问题解答完毕,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四十分。
副队,你这部署够细致的啊。散会后,一中队队长李强凑过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罗小飞。
听说你在北京参与过好几次这种级别的安保?光是看你这预案的周密程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搞出来的。
罗小飞接过烟,在指间转动着,却没有点燃。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疲惫:参与过几次。其实道理都一样,就是把所有可能的风险点都考虑到,把预案做扎实。
安保工作就是这样,你准备得越充分,意外发生的概率就越小。
那是,细节决定成败嘛。李强点点头,掏出打火机想给罗小飞点烟,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不过副队。李强压低声音,关切地看着他。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眼袋都出来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明天早上的现场勘查我带人去就行,你在队里多休息会儿。
没事。罗小飞勉强笑了笑,拍了拍李强的肩膀。
第一次在毕节执行这种任务,我必须亲自去每个点位看看才放心。再说了,你们累,我哪能偷懒?
回到办公室,罗小飞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但一旦静下来,李慕媤即将到来的消息就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挤出去。
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他睁开眼,拿过手机,是徐莎莎在两个多小时前发来的信息:会开完了吗?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一直在锅里温着。不管多晚回来都能喝。
后面还跟了一个抱着爱心的小兔子表情。
看着这条信息,罗小飞冰冷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几乎能想象出徐莎莎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能闻到那清甜的梨香。他快速回复道:刚结束,这就回去。
收拾好东西,罗小飞开车驶向市一中。
深夜的街道空旷而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偶尔有一两辆出租车疾驰而过。
他摇下车窗,让深秋的冷风灌进来,试图吹散满身的疲惫和心里的烦躁。风很凉,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愁云。
到了徐莎莎家门口,他刚要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徐莎莎穿着那件他熟悉的粉色珊瑚绒睡衣,外面随意地披了件针织开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脸颊旁。
她的眼睛因为困倦而显得有些朦胧,但看到他时立刻亮了起来。
回来啦?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关切地打量着他。
累坏了吧?我看你眼睛都红了。快去洗手,我给你盛汤。
罗小飞顺从地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确实憔悴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明显,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这才走出卫生间。
餐桌上已经放好了一碗温热的冰糖雪梨,晶莹的梨块在淡黄色的汤汁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徐莎莎坐在他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喝汤,那专注的神情就像在欣赏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真好喝。罗小飞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的梨汤顺着喉咙滑下,滋润了他干涩的嗓子,也温暖了他疲惫的心。
这简单的味道,却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好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呢。徐莎莎开心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今天给叔叔按摩的时候,他说感觉特别好,腿上的肿胀感消了很多。吴师傅说了,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星期,叔叔就能试着不用拐杖慢慢走了!
真的?罗小飞又惊又喜,这大概是这些天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那太好了!莎莎,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找到那个古方,爸的恢复不可能这么快。
跟我还客气什么。徐莎莎摆摆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轻快地说:对了,今天阿姨还跟我说,等叔叔腿好利索了。
想请我爸来家里吃顿饭,说是要好好谢谢我。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啊?
罗小飞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勺子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知道,这顿饭意味着什么。父母这是要把徐莎莎当做准儿媳来正式对待了,是要把这段关系摆到明面上来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很高兴,但现在...
你怎么了?徐莎莎察觉到他神色不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是不是...不方便?
没有。罗小飞连忙摇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就是...就是我最近工作太忙,明天还有重要任务,怕安排不过来。等这阵子忙完再说吧。
哦...徐莎莎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重新扬起笑脸。
没关系,等你忙完再说。工作要紧,我理解的。
看着她善解人意的样子,罗小飞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几口喝完碗里的汤,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