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谨站在终南山腰,望着眼前那栋破败得快要散架的小房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风一吹,那扇布满裂缝的木门就十分应景地“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像是在为他此刻凉透的心情配乐。屋内空荡荡,地面积了层薄灰,除了几片枯叶被风卷着打旋儿,真正是家徒四壁,连只老鼠来了都得含着眼泪同情他三秒。
“这就是房东嘴里‘颇有古韵’、‘贴近自然’、‘灵气充沛’的房子?”柳谨扶着额角,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天前,他还是个在都市里挣扎求生的标准社畜,每天在写字楼里被KpI追着跑,加班到深夜是家常便饭。直到某天凌晨三点,他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到出租屋,刷手机时看到一个点赞百万的隐居视频——终南山中,一位白衣“隐士”坐在竹林间抚琴煮茶,画面唯美,配文更是戳心:“逃离内卷,找回真我”。
那一刻,柳谨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
第二天他就递交了辞职信,在部门同事看傻子般的目光中潇洒离去。不就是隐居吗?他也能行!为此他特意花掉大半积蓄,买了最新款的直播设备——毕竟真正的隐士也要恰饭的,他计划着一边隐居一边直播,说不定还能成为网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那996的破工作?去他的吧!柳谨当时豪情万丈地想:不工作只是穷,努力工作那是又累又穷,这笔账他算得门儿清。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到了终南山他才发现,这里的隐居热度早已炒得发烫。山道上随处可见举着自拍杆直播的“隐士”,有个穿着汉服的女主播正对着手机娇滴滴地说:“宝宝们,今天带大家体验采菊东篱下的悠然生活哦~礼物刷起来!”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看到有人开着亮黄色的跑车轰隆隆地上山,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探出头来打电话:“什么破信号!我每个月交十万块房租就为了在这破地方刷不了抖音?”
柳谨查了查山上的房租,差点当场心梗——这价格简直堪比一线城市cbd!正当他盯着手机上可怜的银行余额发愁时,一位白发老者出现了。
那老人真是仙风道骨,白衣飘飘,说话时捋着长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他说自己在半山腰有套祖传老宅,正好空着,可以便宜租给“有缘人”。
“小友可知,这宅子可是建在一处古道观遗址上?”老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据祖上记载,此地曾是块风水宝地,灵气充沛。老朽年纪大了,不住山里了,只想找个有缘人接手,租金什么的,好商量。”
老人把房子夸得天花乱坠:什么推窗见云海,夜半听松涛,夏不用空调冬不需暖气,简直就是人间桃源。最后亮出价格——年租一万,还可季度付,押金全免。
被终南山房价虐得体无完肤的柳谨,如同沙漠中的旅人看见了绿洲,脑子一热就签了合同,当场转账三个月的租金。老人接过钱时笑容慈祥,临走前还叮嘱道:“小友,这宅子有些年头了,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动静,莫要在意,都是正常的。”
现在柳谨终于明白“奇怪的动静”是什么意思了——这破房子简直自带bGm,风一吹就吱呀作响,活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退货!必须退货!”柳谨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得,连投诉的机会都不给。
再看那份手写的租房合同,上面明晃晃写着:“一经租出,概不退换”。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着“清虚道人”四个大字——柳谨现在严重怀疑这是个职业骗子。
退钱是不可能了,另找住处?银行卡余额明明白白告诉他:少年,认清现实吧!
“算了,来都来了...”柳谨长叹一声,认命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
二十平米的空间被粗糙地隔成前后两间,前面算是厨房兼客厅,后面是卧室。整个屋子最大的装饰就是墙上的霉斑,抽象派风格,颇有后现代艺术感。卧室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柳谨试探性地坐上去,顿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至少...至少还有张床。”柳谨自我安慰道,虽然这床看起来比他爷爷的年纪都大。
屋后有个小院,推开门的那一刻,柳谨差点被半人高的杂草淹没。这哪里是院子,分明是个微型原始森林!他认命地开始拔草,盘算着明天得去买把镰刀。
收拾完院子已是傍晚,柳谨累得腰酸背痛,决定先试试直播设备。他兴致勃勃地支起三脚架,调整好镜头角度,打开补光灯——
“啪”的一声,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不是吧?!”柳谨欲哭无泪,这破地方连电都不稳定!
他摸黑找到电箱,推上闸刀,灯光重新亮起。行吧,至少通电了。
再次接上电源,打开笔记本电脑和摄像头,祈祷这次别再跳闸。幸运的是,一切正常。虽然网络信号微弱得只有一格,时断时续,但好歹能连上。
他调整好角度,尽量避开墙上最惨不忍睹的霉斑区域,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直播软件。
“咳咳,大家好,我是新人主播柳谨,现在在终南山里,嗯...开启我的隐居生活第一天。” 他的开场白有点干巴巴,直播间里只有零星几个误点进来的游客,屏幕上飘过一条弹幕:“又一个终南山隐士?这月第几个了?”
柳谨假装没看见,硬着头皮介绍:“大家看,这就是我租的房子,很有...嗯...历史感,贴近自然...”
他镜头一扫,正好拍到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风吹开,一只壁虎飞快地爬过门槛。
弹幕短暂地活跃了一下:“哈哈哈这贴近自然也太贴了吧!”“壁虎兄入镜很及时!”“主播你这房子是拍鬼片租的吧?”
柳谨嘴角抽搐,强颜欢笑:“哈哈,大家说笑了,山居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为了转移话题,他决定展示一下“才艺”。他想起那个视频里白衣隐士抚琴的样子,虽然他五音不全,但他带了支口琴!
他掏出口琴,酝酿了一下情绪,吹起了《故乡的原风景》。然而,技巧生疏加上紧张,吹出来的调子跑得连他妈都不认识,还因为中气不足,断断续续,活像拉破风箱。
弹幕顿时欢乐起来:“别吹了主播!隔壁山头以为警报响了!”“求放过我的耳朵!”“报警了报警了!”
柳谨一曲终了,自我感动地看向屏幕,却发现直播间仅有的几个人也被他稀烂的口琴技术劝退,人数又变回了零。
网红之路,道阻且长啊。
柳谨沮丧地关了直播,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提醒他现实问题远比直播赚钱来得紧迫。柳谨长叹一声,认命地从“主播”切换回“求生模式”,开始收拾他那堪称“工业废墟”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墙角砌了个土灶台,上面架着一口黑乎乎的铁锅,旁边放着一个看不出原色的陶罐。他试着拧了拧角落里那个老旧的水龙头——居然出水了!虽然一开始流出来的是带着铁锈色的黄水,但流了一会儿后竟然变得清澈起来。
“奇迹啊!” 柳谨几乎要感动落泪,这破房子总算还有一样东西是正常的。他手忙脚乱地生了火,用那口铁锅煮了一碗清汤挂面,热乎乎地吃下肚,总算感觉活过来了。
碗一搁,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他瘫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辗转难眠,这和他想象中的隐居生活,好像……不太一样。短视频里的风花雪月杳无踪迹,只有实实在在的破屋和除不完的草;期待的宁静致远也没来叩门,反倒是孤独感,随着夜色将他层层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