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下立刻去找菲尔德算账的冲动,我仔细检查这具缩水了的身体。
这一内视,更是悲从中来。
此刻因为我身体的缩水,那些被骸子哥吞噬的外来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显化出外部特征。
我抬手凝聚出一面冰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个面容稚嫩、眼神带着恼怒的黑发小孩。
最明显的是眼睛。
原本漆黑的瞳孔边缘,此刻泛着一圈淡紫色光晕,平添了几分妖异和魅惑。
这绝对是欲之波克基斯那深渊魅魔的力量特征!
她狗日的是个魅魔啊!这特征显化出来,以后我还怎么装正经人?!
还有头发。
我原本纯黑的发色,在发梢末端,染上了一层青金色!
这显然是佩东那风之斗气的影响,虽然颜色很淡,但在黑发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我对着水镜,尝试调动了一下体内的力量。
魔力运转还算顺畅,风之斗气也依旧灵动,甚至操控起来更加精细了一丝。
但波克基斯的魅惑气息,却更容易流露出来。
这下变成五彩斑斓的黑了!眼睛带魅惑紫,头发挑染青金色!
菲尔德!我杀你一万遍也不够啊!
我开始思考,是立刻用幻术掩盖,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这祝福效果过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
躲是不可能躲的,莱蒂思她们还在等着我。
我翻出一件带兜帽的厚重旅行斗篷,又掏出一沓绷带,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确保一丝特征都不露出来,这才硬着头皮往回走。
找到莱蒂思她们时,她们把衣服换了下来,似乎已经收拾妥当,正在等我。
我压低了兜帽。
“该出发了。”
“在离开之前,伊索尔德,关于东境的后续处理,我需要交代一下。”
我快速地将构思好的方案说出来:
“东境刚刚归附,直接由拜尔王庭接管容易引发反弹,但完全交给古树天敌治理又名不正言不顺。”
“我的意见是,成立一个东境临时管理委员会,由古树天敌派遣的枯萎者负责管理司法,拜尔王庭派遣的行政官员负责民政、税收,双方共同监督,这样既能借助古树天敌…”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希望能把她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
然而,我的话似乎没起到预期效果。
艾拉硝的目光有些飘忽。“莱德,你说这些我根本听不懂啊。”
“而且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伊索尔德更是直接切中了要害:“殿下,您的安排很周全,这些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回到翡冷翠悲歌城后再详细议定。”
“现在的问题是,您为什么…有些缩水了?”
莱蒂思不断打量着我这身密不透风的装扮,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我的身高,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刚才你明明比我高半个头的,现在怎么感觉变成瘦矮人了?”
她说着,还故意站直了身体往我旁边凑。
旁边的艾拉硝也站到了我另一侧,用手平着在自己头顶和我兜帽顶部之间比划了一下。
“莱德,你现在确实和我一样高了。”
我:“……”
我强忍着掀桌的冲动,把兜帽又往下拉了拉,闷声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点小小的意外,不影响行动。”
“不要在意?!”
莱蒂思绕着我又转了两圈,试图看清我的脸,“这怎么可能不在意啊,一个好好的人突然缩水了这么多!”
“你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还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快把斗篷和绷带脱下来让我们看看!”
面对三双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尤其是莱蒂思那快要粘上来的架势,我只觉得头疼加重了。
呱,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还有菲尔德!我要把你送到冥河泡澡!!!
————
与此同时,熔炉宫殿内。
熔炉行者毫无形象地瘫坐在王座上。
他对面,菲尔德正揉着自己刚才被风刃刮到的侧腰,脸上带着点龇牙咧嘴的表情。
熔炉行者看着菲尔德,“你那个法术,效果怎么样?真能搞定那小子身上的注视?”
菲尔德放下揉腰的手,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几分平淡。
“放心吧,宁芙的忘忧祝福快要接近许愿术了。”
“黑法师莱德,这个承载了历史恶意目光的存在,已经被暂时隐去。”
“如今显现于世的,是他过去某个成长时期的片段。”
熔炉行者明白,菲尔德已经做到了,为莱德遮蔽一位神灵的窥视。
下一刻,这位地脉支柱郑重地看着花之施法者。
“等事件解决以后,如果你和我们都还能存在于这片天地间。我和凯厄斯,会履行诺言,倾尽全力助你。”
“但你应该很清楚,冥河不是花园,不是你想去就能去,想回就能回的地方。”
他严肃道,“那地方是生死规则的具象化,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支柱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忌。”
“强行闯入,不仅要面对冥界本身对生者的排斥,更要直面那些早已被遗忘的古老亡魂,甚至是执掌那片领域的摆渡人。”
菲尔德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么多年,足以让我将每一个可能遇到的阻碍都想透,将每一分魔力都锤炼到极致。”
熔炉行者语气加重:“那你应该知道,这是在撬动生与死的基石。”
“一旦你成功从冥河带回了本应永眠的灵魂,哪怕只是一个,都意味着对现有秩序最根本的挑战。”
“这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连我和凯厄斯都无法完全预测。”
“很可能,你面对的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来自整个世界的反噬。这不仅仅是一次冒险,这是一场与整个世界规则为敌的战争。”
熔炉行者凝视着老友:“你还是决定要去那个地方吗?”
菲尔德望向虚空,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望向了那条传说中分割现世与冥土的永恒河流。
他的声音平静。
“很久以前就该去了,这是我欠她的。”
熔炉行者陷入沉默,随后有些感慨,还有几分羡慕。
“你为什么就如此确信,她一定还在冥河彼岸等你?”
“冥河能冲刷掉绝大多数灵魂的记忆与执念,你想要的,很可能只是一场空。”
菲尔德没有动摇,那眼睛里带着一种熔炉行者无法理解的光芒。
“熔炉,你没有真正体会过吧,它不是利益的权衡,不是力量的博弈,它是一种相信。”
“相信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总有一个灵魂在为你坚守。”
“这种相信,本身就能穿透生死的迷雾,成为指引自己的道标。”
熔炉行者听了半响,最后摆了摆手,“这种毫无根据的笃定还真是让人我火大啊。”
“也不知道初王那个狡猾的混蛋,会在冥河的哪个角落里蹲着,会不会记得我这个被他丢下的老家伙。”
菲尔德看着他,确信道:
“如果你们彼此的记忆都未曾磨灭,灵魂的印记依旧清晰。”
“那么,大概会的。”
说到这里,菲尔德有些犹豫:
“说起来,我似乎在莱德身上察觉到了深渊魅魔的味道?”
“虽然一闪而逝,但那种惑人心智的波动是不会错的。”
熔炉行者反驳,“不可能,绝对是你感觉错了。”
“他会需要那种东西?”
“应该是与波克基斯交手时,不小心沾上的污秽气息还没散干净。”
菲尔德沉吟了一下,也觉得不太可能,便摇了摇头,将这点疑虑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