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闾穴的异动与道噬印记的激烈反应,如同当头棒喝,让林生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那残页上的法门,一连数日,只按照《蕴灵篇》最基础的路线,引导着那壮大些许却依旧微弱的灵力,在主要经脉中做最平和的周天运转,如同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一头受惊的幼兽。手腕上的布带,他缠得更紧了些。
无虚道长依旧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每日不是打坐,便是打理观前那几畦瘦弱的菜地,偶尔指点林生辨认药草,对藏经阁内的事,绝口不提。但林生能感觉到,师父那看似浑浊的目光,偶尔扫过他时,会多停留一瞬,尤其是在他运转灵力之后。
这日清晨,山间雾气未散,无虚道长却罕见地主动唤住正准备去挑水的林生。
“后山寒潭,知道路否?”
林生点头。那处寒潭他砍柴时路过几次,水色幽碧,寒气刺骨,潭边石头上终年凝结着白霜。
“今日起,每日挑水回来后,去那潭中浸泡一个时辰。”无虚道长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运转《蕴灵篇》,引潭水寒气入体,淬炼经脉。”
林生一怔。引寒气入体?寻常修士温养经脉尚且不及,师父却反其道而行之?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应道:“是,师父。”
挑完水,他依言来到寒潭边。尚未靠近,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他褪去外衣,只着单裤,试探着将脚伸入水中。
“嘶——”
一股钻心的冰冷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无数细针扎入骨髓。他咬紧牙关,缓缓将整个身体沉入潭中。刹那间,血液似乎都要冻结,思维都变得迟滞。他不敢怠慢,立刻依言运转《蕴灵篇》。
初时极为艰难,寒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与意志,灵力在冻得几乎僵硬的经脉中运行,滞涩无比,痛苦远超往日。但渐渐地,当他强行将一丝意念附着在灵力之上,引导着它对抗、包裹、乃至尝试“容纳”那一丝丝侵入的极致寒意时,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微弱平和的灵力,在寒气的刺激下,竟像是被磨刀石砥砺的钝铁,开始显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韧性与锋芒!运行速度虽然更慢,却更加凝练,每一次循环,都仿佛将经脉中某些看不见的杂质冲刷掉少许。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手腕上那道灼热的道噬印记,在这极致的寒意包裹下,竟也安静了许多。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虽未消失,却被外来的、纯粹的物理寒冷暂时压制,不再蠢蠢欲动。
一个时辰,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当林生挣扎着爬出寒潭时,嘴唇乌紫,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站立不稳。但当他哆嗦着重新运转灵力时,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灵力比入潭前,确实更加凝实了一丝,操控起来也似乎更如意了些。
他明白了师父的用意。这不是普通的修炼,这是淬炼!以极寒为锤,以痛苦为火,锻造他的经脉与灵力,使其更能承受压力,也……或许是为了应对那道噬印记潜在的威胁?
日复一日,林生忍受着寒潭刺骨的折磨。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极寒,灵力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坚韧。期间,他又数次进入藏经阁,那“九霄”木牌依旧会对某些触及本源道理的残篇产生温热感应,但他谨记教训,不再轻易尝试其中记载的任何非常规法门,只将其当做验证自身理解的“镜子”。
这一夜,月朗星稀。林生刚从寒潭归来,正盘坐调息,驱散体内残余的寒意。忽然,他耳廓微动,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山风拂叶的衣袂破空声,自观外远处传来,迅捷而隐秘。
他如今灵力虽弱,但历经生死磨砺的灵觉却远超常人。这声音,绝非山中野兽,也非寻常香客。
他悄然起身,如狸猫般无声无息地潜至观墙边缘,借着月色与树影的掩护,向外望去。
只见下方山道上,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正借着地形起伏,快速向山顶方向掠去,其身法诡异,落地无声,绝非中原路数。看其行进方向,似乎是冲着前山香火鼎盛的主要宫观区域而去。
东瀛忍者?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那面据说供奉在前山某殿的、前朝御赐的“镇山宝镜”?还是……另有所图?
林生心头一紧。茅山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他想起无虚道长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和看似无为的态度,想起藏经阁中那些看似普通却可能蕴含大秘的典籍,想起自己身上那诡异的道噬印记和祖传的木牌。
这些东瀛人的出现,绝非偶然。
他没有贸然行动,只是默默记下那两人的身形特征和离去方向,悄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看来,这守拙观的日子,怕是真的要“守”不住了。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