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的特训，让清晨的公园球场仿佛成了这群少年默认的聚集地。霜冻依旧，但地面上的足迹和篮球的印记却一日比一日凌乱密集，昭示着日渐升温的对抗与汗水。
青峰依旧是那个最早进入状态的，他的热身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拉伸，变成了各种高难度的运球组合与假想敌攻防，嘴里还时不时嘀咕着“这样突破绿间应该没问题”、“得防住黄濑那小子学我的招数”。
桃井裹紧了围巾，呵出的白气模糊了她认真记录的侧脸。她的笔记本上，数据越来越细化，甚至开始标注每个人的习惯性动作和微表情。“阿大在突破前左肩会下意识下沉0.1秒，”她小声对陈屿川说，“小黄濑模仿动作时，眼神会不自觉地瞟向被模仿对象。”
陈屿川点头，目光扫过球场。绿间今天带来的幸运物是一副略显复古的皮手套，他正一丝不苟地戴着它进行投篮练习，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悦耳。
黄濑则是满头大汗地试图复刻青峰刚才的一个拉杆动作，结果身体在空中拧成了麻花，球脱手飞出了界外，引来青峰毫不留情的嘲笑：“笨蛋，那招看一百遍你也学不来！”
“可恶！小青峰你别得意！”黄濑不服气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却更加炽热，“我一定会成功的！”
这时，地面传来熟悉的震动。紫原敦像一台需要加油的巨型机械，慢悠悠地挪进场，眼皮耷拉着，手里还捏着半袋没吃完的薯片残骸。“屿川仔……今天有新的零食吗？昨天的薯片吃完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陈屿川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纸盒，里面装着五六种不同口味的布丁，光滑的表面在晨光下诱人地颤动着。“今天练挡拆，敦。你做好高质量的掩护，或者顺下接到传球，就能得到一个布丁。”
紫原的眼睛瞬间锁定在那些晃动的布丁上，睡意全无。“布丁……”他喃喃道，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连手里的薯片袋掉了都浑然不觉。“我会好好挡拆的！”为了布丁，他甚至可以暂时放弃一部分篮下的霸主尊严。
今天的重点训练项目是挡拆配合。陈屿川将几人打乱分组，进行二对二演练。他特意将黄濑和绿间分在一组，对阵青峰和紫原。
第一回合，黄濑持球，示意绿间上来掩护。绿间推了推眼镜，严格按照战术要求，结结实实地挡住了青峰。黄濑趁机摆脱，但他没有选择自己进攻，或者传给顺下有机会的绿间，而是突然模仿起紫原惯用的那种蛮横不讲理的突破姿势，低着头，像辆小坦克一样朝着篮下的紫原本人撞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紫原甚至没怎么跳，只是伸直了长臂，就像拍苍蝇一样，连人带球把黄濑按了下来。黄濑摔了个结结实实，在地板上滑行了一小段。
“噗——”青峰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白痴吗你？用紫原的方式打紫原？”
绿间站在外线，手还保持着准备接球的姿势，脸色有些发黑：“凉太，我处于完全空位。”
紫原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黄濑，歪了歪头：“黄仔，你在干嘛？”
陈屿川赶紧叫停，把龇牙咧嘴揉着屁股的黄濑拉起来。“凉太，你的学习能力是天赋，但不是让你在场上变成四不像。挡拆的目的是创造机会，你要做的是阅读防守，选择最合理的方式，而不是变成谁！”
黄濑挠了挠金色的头发，有些讪讪：“我看小紫原那样突破很厉害嘛……就想试试……”
“下次再乱试，布丁没收。”陈屿川祭出“杀招”。
“不要啊！我错了！”黄濑立刻认怂。
另一边，青峰和紫原的挡拆则显得简单粗暴许多。青峰一个眼神，紫原就迈着大步子上前，像一堵墙般挡住防守者（无论是黄濑还是绿间）。青峰要么直接利用速度杀入内线，要么在吸引补防后，将球往天上一抛——那里，紫原已经凭借着身高和食欲（想着布丁）带来的动力腾空而起，完成空接。
“砰！”篮筐发出痛苦的呻吟。
紫原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陈屿川，伸出大手：“布丁，一个。”
陈屿川笑着递过去一个芒果味布丁。紫原立刻蹲到场边，用硕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小杯子，用附赠的小勺子挖着吃，一脸幸福。
轮换防守后，黄濑和绿间再次搭档。这一次，黄濑似乎收敛了不少。他利用绿间的掩护切入，吸引青峰补防后，果断将球分给了外线被放空的绿间。绿间接球，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戴他那副幸运手套，直接起身投篮，动作流畅如水。
“唰！”三分空心入网。
“传得不错，凉太。”绿间推了推眼镜，难得地肯定了一句。
黄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绿间投得漂亮！”
陈屿川和桃井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欣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配合，但比起黄濑之前那些华而不实的个人表演，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训练间隙，补充水分和能量的时候，场边的气氛也悄然变化。紫原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他的第二个布丁（因为一次成功的顺下得分）。青峰和黄濑凑在一起，比划着刚才的防守动作，争论着哪个更难防。绿间则独自擦拭着他的皮手套，偶尔抬头看看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过。
下午的3v3友谊赛，陈屿川再次调整了分组，让青峰和绿间一队，加上桃井，对阵黄濑、紫原和自己。
这个分组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青峰和绿间，一个是最锋利的矛，一个是最冷静的远程炮台，风格迥异，几乎从未搭档过。比赛一开始，两人明显有些格格不入。青峰习惯性地单打独斗，而绿间则在外线等待着也许永远不会传来的球。
直到一次，青峰被黄濑和紫原联手封堵了突破路线，陷入困境，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外线那个被稍稍放空的绿色身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个背后传球的方式，将球甩向了绿间。
球速很快，路线也有些冒险，但绿间仿佛早有预料，他调整了半步，接球，起跳，出手——依旧是那完美无瑕的姿势。
篮球再次划破空气，精准落网。
青峰愣了一下，看着绿间。绿间也回看他，推了推眼镜，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少了些平日的疏离。
接下来的比赛，局面开始扭转。青峰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自己的突破为绿间创造机会，而绿间的精准三分也极大地拉开了空间，让青峰的突破变得更加容易。虽然配合依旧称不上娴熟，但那种顶尖天赋之间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已经开始显现。
最终，青峰和绿间这对临时组合，凭借最后时刻青峰吸引包夹后分球，绿间手起刀落的关键三分，赢得了比赛。
“赢了。”绿间淡淡地说，但紧握的拳头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啊，传得不错。”青峰擦了把汗，语气别扭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姿势还是那么刻板。”
绿间：“……总比某些人毫无章法的野路子好。”
黄濑虽然输了，却兴奋地围着青峰和绿间转：“哇！刚才那球太厉害了！小绿间你怎么知道小青峰会传？小青峰你怎么敢那么传？”
紫原则是吃完了最后一个布丁，舔着勺子，慢吞吞地说：“绿仔和小青峰配合起来，好麻烦啊……” 但他看向两人的目光里，也多了一丝衡量。
陈屿川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忖。强行将他们熟悉的搭档拆开，或许能更快地打破他们固有的圈子，逼他们去观察和适应新的队友。今天的青峰和绿间，无疑迈出了一小步。
夕阳将云彩染成橘红色，训练结束的少年们三三两两离开球场。黄濑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今天的比赛，青峰偶尔回呛几句，绿间安静地走在旁边，紫原惦记着明天会有什么零食，落在最后。
桃井合上笔记本，封面上已经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标签。“屿川同学，”她轻声说，“他们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陈屿川望着那群逐渐远去的、吵吵闹闹的背影，笑了笑。
“是啊，虽然还是很吵，很麻烦，但是……有点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