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破茂等人陷入彻底绝望,感觉天塌地陷之际,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如同在暴风雨中投下了一根看似纤细、却指向不同方向的绳索。
“石破首相,请您冷静。”小林真奈国务卿上前一步,她的目光柔和而坚定,带着一种与她和平主义信念相符的沉静力量。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日方三人近乎乞求的目光。
“总统女士的观点,是基于冷酷的战略计算和力量对比的现实主义判断。这一点,我们必须有勇气承认。”真奈先肯定了克里斯的逻辑,然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充满建设性,“但是,退出旧的安保框架,并不意味着将日本置于危险的孤立无援境地,更不意味着鼓励冲突。恰恰相反,这为我们所有人——美国、日本、华夏,乃至整个东亚——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去打破持续了七十多年的安全困境,构建一种全新的、更稳定、更持久的和平架构。”
石破茂、岩屋毅和中谷元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微光,却又不敢相信。
真奈走到办公室中央,她的姿态从容而自信,开始勾勒一幅与克里斯的“破”截然不同的“立”的蓝图:
“总统女士指出了问题的残酷本质,而解决方案,或许就隐藏在我们一直回避或未能彻底解决的历史根源之中。”她的目光扫过石破茂和岩屋毅,“日本与华夏之间最大的心结,最深的不信任根源,并非单纯的领土争端或力量竞争,而是那段未曾真正和解的历史。日本对二战侵略历史,特别是对华夏人民造成的巨大伤害,始终缺乏一个像德国那样彻底、真诚、并被广泛接受的反思和道歉。”
“真正的安全,无法建立在历史的沙丘之上。”真奈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想主义者的热情,却又逻辑清晰,“因此,星火政府建议,并愿意全力协助日本,开启一个基于历史正义与民族和解的、全新的对华关系篇章。”
她具体阐述道,语气恳切: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由日本政府主导,推动一次全国性的、深入灵魂的历史反思运动。 由国会通过一份超越1995年‘村山谈话’的、更全面、更深刻、更无保留的官方道歉决议,永久写入教科书。彻底清算军国主义思想,并对仍在世的战争受害者及其后代,进行正式的国家赔偿。这需要巨大的政治勇气,但这是卸下历史包袱、赢得亚洲邻国,尤其是华夏信任的唯一途径。”
“第二步,”真奈继续道,“在历史和解的基础上,主动向华夏提出签署 《中日永不再战与世代友好条约》。条约可以规定:双方彻底放弃使用武力解决争端,建立最高级别的热线机制和危机管控流程,扩大经济文化科技全方位合作,共同开发东海资源,甚至探讨建立东亚集体安全机制的可能性。”
她看向中谷元:“中谷大臣,您比我更清楚,华夏的军事建设,其核心诉求是确保自身安全和发展利益,其国防白皮书反复申明‘永不称霸’。一个彻底解除了历史心结、主动伸出友谊之手、并愿意在经贸和地区治理上成为合作伙伴的日本,将不再是华夏眼中的战略威胁。华夏热爱和平,需要稳定的周边环境以专注于发展。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意愿,去主动侵略一个真诚寻求和解与合作的日本。届时,自卫队的防御压力将大大减轻,其角色可以更多转向救灾、护航、国际维和等非传统安全领域。”
最后,她看向石破茂,语气真诚:“首相先生,这绝非天方夜谭。这是基于对中方战略文化和社会心态的深入研究后得出的可行路径。德国与法国的和解,为欧洲一体化奠定了基础。日中和解,将为东亚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与稳定。美国愿意作为真诚的中间人,推动这一进程。一个与华夏和平共处、紧密合作的日本,其安全性和国际地位,将远远超过一个依赖陈旧盟约、终日活在导弹阴影下的日本。”
真奈的描述,如同一幅美好却遥远的画卷,展现在日方三人面前。它充满了诱惑,却又显得如此理想化,如此……不真实。
石破茂的情绪稍微平复,但眉头依然紧锁。真奈的方案听起来动人,但每一步都触及日本国内最敏感、最分裂的神经。彻底道歉和赔偿?极右翼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与华夏签署永不再战条约?国内的保守派能接受吗?将国家安全寄托于华夏的“和平意愿”?这赌注是否太大了?
“真奈女士……您的愿景……非常宏大……”石破茂的声音依旧沙哑,充满了复杂的疑虑,“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国内共识……更需要中方的积极回应和善意……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在完成这一切之前,安保条约……至少应该作为一个过渡的保障……”
克里斯此时再次开口,语气不容商量:“没有过渡。旧船正在沉没,我们必须立刻登上新船。真奈国务卿指出了方向,这是星火革命为日本、为东亚指出的唯一一条通往长期安全与繁荣的道路。是选择拥抱未来,还是抱着过去的救生圈一起沉没,选择权在你们手中。美国不会强迫你们,但我们也不会再为旧时代的错误承诺买单。”
椭圆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寂。石破茂、岩屋毅和中谷元陷入了巨大的、撕裂性的两难困境:一边是克里斯揭示的、无法反驳的残酷军事现实和旧联盟的死刑判决;另一边是真奈描绘的、美好却高风险、且需要颠覆性国内变革的和解之路。
他们被推到了国家命运的绝对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