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在青石阵眼上划过最后一道符文时，掌心的血珠正顺着纹路往下渗。暗红色的液滴坠落在阵心凹槽里，像滴进烧红的烙铁，瞬间蒸腾起紫黑色的烟。
“嗡——”
整座青云圣地忽然震颤起来。原本嵌在殿顶的夜明珠次第亮起，却不是往日温润的白光，而是泛着铁锈色的冷芒。那些环绕主峰的云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翻涌着化作奔腾的玄色巨龙，在半空中盘旋嘶吼。
“沈师侄这手阵术，倒是比你师父当年精进多了。”二长老拄着蛇头拐杖站在观星台上，浑浊的眼珠里映着山下密密麻麻的黑影，“可惜啊，咱们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一世。”
沈醉没回头。他正盯着脚下逐渐亮起的阵纹，那些古老的字符像是活过来一般，沿着山道、石壁、殿宇的轮廓蔓延，所过之处，青石板裂开细微的缝隙，渗出淡金色的光晕。
“二长老要是怕了，现在退到后山密室还来得及。”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指尖却在快速结印，“毕竟，您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二长老被噎了一下，随即冷笑：“你当老夫是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当年若不是你师父……”
“当年的事，轮不到你来提。”沈醉猛地转身，眸子里的寒光比阵纹的金光更甚，“要么留下帮忙，要么滚，别在这儿碍眼。”
观星台的风忽然变得凌厉，吹得二长老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看着沈醉那张年轻却毫无温度的脸，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同样桀骜的身影。只是眼前这孩子，比他师父更多了几分狠戾，像是淬了毒的冰棱，随时能扎进人的心脏。
“山下那些东西，你看清楚了？”二长老终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指向山脚，“可不是寻常的魔修。”
沈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夜色里，那些涌动的黑影像是潮水般拍打着圣地的护山大阵，每一次撞击，都让金光组成的屏障剧烈摇晃。更诡异的是，那些黑影中不时传来骨骼摩擦的咔哒声，偶尔有几道身影撞在光壁上，显露出的竟是没有皮肉的骨架，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傀儡术，加尸蛊。”沈醉的指尖在袖中捏碎了一枚玉简，“南疆那边的手笔，倒是比我想的更大胆。”
话音刚落，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号角声。那些原本杂乱冲撞的黑影瞬间停下，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整齐地后退了三丈。紧接着，一个身披黑甲的高大身影从黑影中走出，手里拖着一柄比人还高的巨斧。
“青云圣地的小娃娃们，”那身影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震得空气都在发颤，“识相的，就把‘九转还魂草’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二长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怎么知道还魂草在我们这儿？”
沈醉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在阵纹的金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屈指一弹，令牌化作一道流光射向护山大阵的光壁。
“嗡——”
原本淡金色的光壁突然变得厚重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交错的锁链状符文，符文与符文之间，竟隐约有龙形虚影在游走。
“那是……镇龙锁？”二长老失声惊呼，“你竟然能驱动镇龙锁？这可是圣地的最后一道防线！”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醉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镇龙锁对他消耗极大，“通知下去，所有弟子进入战斗位置，丹药、符箓、法器，全部清点到位。”
二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见沈醉忽然抬头望向天边。一轮残月正从云层中挣脱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护山大阵上，竟让那些金色的符文泛起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他们要动手了。”沈醉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一丝凝重。
果然，山下的黑甲身影猛地举起巨斧，斧刃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冷芒。随着他一声暴喝，巨斧狠狠劈向光壁。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整座山脉，护山大阵的光壁剧烈地凹陷下去，无数符文在撞击处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金粉。沈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脚下的阵眼也随之暗淡了几分。
“沈师侄！”二长老连忙上前想扶，却被他挥手打开。
“别碰我。”沈醉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反而更加锐利，“让阵法师们立刻修补阵眼，速度要快！”
就在这时，山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那些原本待命的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开始焦躁地扭动起来。沈醉眯起眼，看到几道白色的身影从黑影后方窜出，手里的长剑划破夜色，竟在黑影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是天衍宗的人？”二长老有些意外，“他们怎么会来？”
沈醉没回答，只是盯着那几道白色身影。为首的那人剑法灵动飘逸，剑光所过之处，那些骨架傀儡纷纷碎裂。但他的招式看似轻盈，实则暗藏杀机，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在傀儡的关节处，显然对这种邪术极为了解。
“有意思。”沈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来，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他抬手结印，原本暗淡的阵眼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耀眼。护山大阵的光壁重新变得完整，甚至比刚才更加坚固。那些黑影再次冲撞上来，却被光壁弹飞出去，骨骼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黑甲身影见状，怒吼一声，再次举起巨斧。但这一次，不等他劈下，一道白色剑光突然从斜刺里射来，直指他的咽喉。
“找死！”黑甲身影猛地侧身，巨斧横扫，将剑光挡开。
为首的白衣人借力后退，落在光壁内侧，对着沈醉拱手道：“在下天衍宗李慕然，奉家师之命，特来相助青云圣地。”
沈醉看着他，没说话。李慕然的笑容温和，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黑色的触手突然从地底钻出，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李慕然的脚踝。李慕然脸色一变，挥剑去斩，却发现那触手坚硬无比，剑光斩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更诡异的是，触手接触到他的地方，衣袍瞬间化作飞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
“是蚀骨藤！”二长老失声尖叫，“南疆最毒的邪物之一！”
沈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得清楚，那道触手并非来自山下的黑影，而是从青云圣地内部，靠近观星台的位置钻出来的。
也就是说，圣地里面，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