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章华台的青铜宫灯将漆红廊柱映得如血似火,熊旅握着青铜酒爵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案头的中原舆图。自邲之战大败晋国后,楚国虽已称雄江汉,但向北扩张的铁蹄始终被中原诸侯结成的松散联盟所阻。
报——!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身着玄色绣金翟纹深衣的芈璇玑疾步而入,发间的玉步摇随着步伐轻颤,父亲,郑国之行已毕,臣女有要事禀报。
熊旅霍然起身,广袖扫落案上竹简:可是摸清了那群姬姓诸侯的虚实?他的声音里裹挟着压抑已久的怒意,去年齐国与鲁国结盟之事,像根刺般扎在这位楚庄王心头。
芈璇玑跪坐在铺着豹皮的席上,从漆盒中取出一卷帛书展开:父亲请看,这是臣女暗访郑、宋、卫三国时,记下的贵族恩怨。她葱白指尖划过帛书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郑国公子兰与太子华争位,宋国司马孔父嘉因改革军制遭公族忌恨,卫国孙氏与宁氏为夺采邑水火不容......中原诸侯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暗潮汹涌。
熊旅俯身凝视帛书,忽然发出一阵大笑,震得宫灯上的流苏簌簌作响:好!好个墙倒众人推!孤要的就是他们自相残杀!他猛地转身,腰间玉珏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传令大良造,即刻挑选三十名舌辩之士!
三日后的清晨,郢都南门外,三十辆漆成玄色的马车悄然驶出。每辆车内都坐着一名身着中原服饰的谋士,车辕处暗藏着刻有楚国纹样的青铜令符。为首的老者掀开车帘,望着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将一枚楚国郢爰金饼塞进怀中——这是他们在中原活动的盘缠。
在郑国新郑,谋士苏生扮成富商,用重金结交与太子华不合的公子兰。当他得知公子兰渴望夺回储君之位时,压低声音道:听闻楚国熊王最重贤能,若公子有意,某愿为牵线搭桥......
宋国睢阳城中,另一名谋士墨离混进司马府,在孔父嘉改革受阻时悄然献计:大人若想推行新法,何不借楚国之力?楚地冶铁之术精妙,若能引入......
这些暗流在中原大地涌动时,郢都的章华台内,芈璇玑正在沙盘前推演局势。她将代表各国势力的陶俑重新排布,目光扫过被红色丝线缠绕的亲楚势力,忽然对熊旅道:父亲,还需一支奇兵。
奇兵?熊旅抚着颔下长须,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儿,说来听听。
臣女在卫国时,结识了被放逐的公子黔牟。此人在卫国民望极高,若助他复位......芈璇玑拿起代表卫国的陶俑,轻轻放在楚国势力范围内,卫国便可成为插在中原腹地的利刃。
熊旅拍案而起,震得案上竹简纷飞:妙!就依你所言!他大步走到窗边,望着城外旌旗招展的楚军大营,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中原诸侯,且看你们如何在这盘棋局中挣扎!
夜幕降临,郢都城头的烽火次第亮起,宛如一条蜿蜒的赤龙。在熊旅的密令下,楚国的细作如暗夜中的游蛇,将一封封密信送往中原各国。芈璇玑站在章华台最高处,望着北方漫天星斗,忽然想起在郑国时,那位因争权被兄长毒杀的公子。她轻抚过腰间的玉璇玑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权力的游戏,楚国已经握好了最锋利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