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让顾晓婷的手指微微一颤。她迅速调出监控画面，瞳孔在看清数据的瞬间收缩——又是x-27。
这是本周第三次了。
她快步走向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注视着里面的仿生人。x-27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银灰色的机械骨架包裹在仿真皮肤下，若不是颈侧那个小小的条形码，几乎与真人无异。
记录：实验体x-27，第147次情感测试。顾晓婷对着记录仪说道，开始播放记忆片段。
全息投影在x-27面前展开，是一段普通的家庭聚餐画面。这是最基础的情感刺激，通常仿生人只会给出标准的情感反馈：微笑、点头、适当的肢体语言。
但x-27的表现让顾晓婷屏住了呼吸。
他的瞳孔在画面亮起的瞬间剧烈收缩，面部肌肉出现不自然的抽搐，右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扶手。监测仪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情感波动值突破了历史最高点。
这不可能......顾晓婷喃喃自语。她调出x-27的构造图，量子神经网络中闪烁着异常的能量波动，那些数据流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
突然，x-27转过头，直视着单向玻璃。顾晓婷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可能看到这边，这是最基本的实验设计。但那双仿生电子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顾博士。x-27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顾晓婷的手指停在控制台上。按照程序，x-27不应该主动发起对话，更不可能产生自主记忆。
什么样的画面？她按下录音键。
一个实验室，但不是这里。x-27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太阳穴，有很多人在哭，警报声，红色的光......还有你。
顾晓婷的后背渗出冷汗。三个月前的那场事故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失控的量子反应堆，刺耳的警报，同事们绝望的哭喊。但x-27不可能知道这些，他是在事故后才被制造出来的。
继续。她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你穿着白色实验服，在操作台前......x-27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你在删除什么，我看到你在哭......
顾晓婷的手猛地攥紧。那天，她确实删除了林默涵的所有数据。她的未婚夫，量子神经网络的创始人，在那场事故中为了关闭反应堆而牺牲。而x-27的量子神经网络，正是基于林默涵的研究成果。
停止实验。她按下终止键，却发现系统毫无反应。x-27突然站了起来，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我想起来了......x-27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我不是仿生人，我是......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照明系统自动启动。在血红色的光芒中，顾晓婷看到x-27颈侧的条形码开始闪烁，那串数字逐渐变化，最后定格在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编号——林默涵的员工编号。
应急照明系统的红光在实验室里投下诡异的阴影。顾晓婷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警报声，她死死盯着x-27——不，现在应该叫他林默涵了。
默涵？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x-27的身体突然僵直，他的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顾晓婷看到他的太阳穴处有蓝色的电光闪烁，那是量子神经网络过载的征兆。
晓......晓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通讯器，我......我想起来了......那天......
顾晓婷的手已经按在了紧急停止按钮上，但她迟迟没有按下去。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即终止实验，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这是默涵，这是她的默涵！
那天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问道，同时快速调出监控数据。量子神经网络的活跃度已经突破了安全阈值，但奇怪的是，系统并没有自动熔断。
反应堆......x-27的右手突然抓住左臂，机械手指深深嵌入仿生皮肤，我必须......关闭它......但是你......你在阻止我......
顾晓婷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她确实拦住了要冲进反应堆室的林默涵。她记得自己死死抱住他的腰，哭着求他不要去。但最后，他还是挣脱了她......
为什么......x-27的声音突然变得痛苦，为什么你要删除我的数据......
实验室的温度似乎在瞬间降低。顾晓婷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天在控制室，她确实删除了林默涵的意识备份。那是他生前最后的请求：如果我没能回来，晓婷，答应我，删除所有备份。不要让我以机器的形式存在......
我......她的声音哽咽了，我答应过你......
但是我还在这里......x-27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动作不再像仿生人那样流畅，反而带着某种生涩的人性化，你违背了承诺......
警报声突然变得更加尖锐。顾晓婷看到监控屏幕上，量子神经网络的能量波动已经突破了临界值。她终于按下了紧急停止按钮，但系统依然没有反应。
没用的......x-27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整个实验室的系统都被重写了。晓婷，你难道没发现吗？这三个月来，所有的实验数据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顾晓婷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系列画面：异常的情感数据、突破性的进展、上级反常的重视......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你是故意的......她后退了一步，你在引导我们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x-27——或者说林默涵——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必须确认，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晓婷。这三个月，我一直在观察你......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恢复了正常。顾晓婷这才发现，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停止了工作。他们被完全隔离在了这个空间里。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明明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愿望......
因为我想起来了......林默涵向她伸出手，那天我冲进反应堆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东西......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发现......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暴力破开。一队全副武装的特工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实验室的负责人张教授。
立即终止实验！张教授的声音里带着顾晓婷从未听过的慌乱，那个仿生人已经失控了！
顾晓婷下意识地挡在林默涵面前，他不是仿生人，他是林默涵！
顾博士，你被迷惑了。张教授举起一个奇怪的装置，那只是个装载了林博士记忆碎片的仿生人而已。我们必须立即清除......
你们早就知道了，对吗？林默涵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讽刺，你们知道我的意识完整地转移到了这个身体里。这三个月，你们一直在观察，想看看量子神经网络能不能承载完整的人类意识......
张教授的脸色变得苍白：立即执行清除程序！
特工们举起了武器，但林默涵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拉住顾晓婷的手，另一只手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实验室的防护系统突然启动，将特工们隔离在外。
晓婷，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林默涵转向她，那天我在反应堆室发现的东西，足以证明我们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都是错的。量子神经网络不是终点，而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顾晓婷看到防护罩外的特工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然后整个空间开始扭曲。
抓紧我！林默涵紧紧抱住她，他们要启动空间折叠装置了！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顾晓婷听到林默涵在她耳边轻声说：记住，真正的突破不是让机器更像人，而是......
顾晓婷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又重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空间折叠带来的不适感远超她的想象，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她的意识。
当她重新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实验室里。这里的设备比她工作的地方先进得多，墙壁上闪烁着全息投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
晓婷，你还好吗？
林默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顾晓婷抬头，看到他正俯身检查她的生命体征。他的机械手臂上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那是量子神经网络在高速运转的标志。
这是哪里？她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实验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地下第七层，林默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真正的实验室。
顾晓婷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在研究所工作了五年，却从来不知道还有地下第七层。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仿佛每一面墙后面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尽头闪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发现我们了。林默涵快速拉起顾晓婷，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顾晓婷注意到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未知的文字。林默涵带着她拐进一个隐蔽的储藏室，关上门的同时启动了某种屏蔽装置。
听着，他压低声音，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那天在反应堆室，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整个仿生人项目都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暴力破开，打断了林默涵的话。三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冲了进来，他们的装备顾晓婷从未见过——闪烁着蓝光的武器，似乎是专门针对量子神经网络的。
林默涵一把将顾晓婷推到身后，他的机械手臂突然变形，展开成一面能量护盾。蓝色的电弧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顾博士，请立即离开那个仿生人！为首的警卫喊道，他很危险！
顾晓婷死死抓住林默涵的衣角，他不是仿生人，他是林默涵！你们都知道，不是吗？
警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顾晓婷的眼睛。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人早就知道真相。
执行清除程序。警卫队长冷冷地说。
三把武器同时对准了林默涵。顾晓婷看到能量读数在疯狂飙升，这些武器的威力足以摧毁整个量子神经网络。
就在这时，林默涵突然笑了。
你们以为，我还是三个月前的那个林默涵吗？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储藏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在黑暗中，顾晓婷听到警卫们的惊呼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当应急照明亮起时，三个警卫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林默涵的机械手臂恢复了原状，但他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晓婷，他转向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真相。那天在反应堆室，我不仅发现了项目的真相，还发现了......我自己。
顾晓婷感觉一阵晕眩：什么意思？
我可能......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林默涵。他的声音里带着痛苦，我只是一个完美的复制品，装载了他全部的记忆和人格。真正的林默涵，可能早在三年前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地下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顾晓婷听到远处传来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他们启动了自毁程序！林默涵抓住顾晓婷的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们冲出储藏室，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研究人员们惊慌失措地奔跑着，全息投影不断闪烁着紧急撤离的警告。
就在这时，顾晓婷看到了令她窒息的一幕——在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十个培养舱。每个培养舱里，都漂浮着一个和林默涵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天啊......她捂住嘴，感觉胃部一阵翻涌。
林默涵的脸色变得苍白：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可能只是......他们无数实验品中的一个......
爆炸声越来越近，热浪扑面而来。林默涵拉着顾晓婷冲向紧急出口，但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顾晓婷焦急地问。
林默涵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顾晓婷顺着光点的方向看去，在浓烟中，张教授正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
永别了，失败品。张教授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