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裂缝里的三天,于张琪琳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休憩和对抗脑海中的混沌。外界呼啸的暴风雪声被岩石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反而成了某种白噪音,让她得以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试图捕捉那些 elusive 的记忆碎片。
她大多时间都靠坐在避风的角落,闭目眼神,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消耗。吴邪送来的食物和水,她会默默接受,但依旧拒绝任何交流。队伍里的其他人,无论是陈皮阿四老辣审视的目光,还是叶城、郎风等人或好奇或警惕的打量,她都全然无视,仿佛他们只是洞壁的岩石。
只有那个叫张起灵的人,让她无法完全忽视。
他也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待机”状态。但她能感觉到,他偶尔会看向她,那目光并非探究,更像是一种……确认和评估?一种基于同源气息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应存在于两人之间,无声无息,却切实存在。这感觉让她有些困惑,但并不排斥,只是纳入需要处理的“信息”范畴。
暴风雪终于过去。
当顺子确认可以出发时,队伍重新整装,沿着狭窄的裂缝艰难地向上攀爬。张琪琳的动作依旧轻盈而高效,即使背着伤,也未见丝毫迟滞,总能精准地找到最稳妥的落点,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种险峻的环境。她的存在,让跟在她后面的吴邪和胖子莫名觉得安心了不少——虽然她可能根本没考虑过要照顾谁。
重新踏上雪原,刺眼的阳光反射在无垠的白雪上,空气冰冷而清新。巨大的三圣雪山巍然矗立在远方,雪顶在蓝天映衬下显得神圣而肃穆。
陈皮阿四眯着昏黄的老眼,指着三座雪山中最雄伟的那一座,问向导顺子:“那座山峰,能去吗?”
顺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脸色变得有些为难,摇了摇头:“老爷子,那座山不行。”
“嘿!”胖子一听就嚷开了,“顺子同志,你之前可是拍着胸脯说这山上的路你都门儿清,怎么这就怂了?那么大一座山摆那儿,还能飞了不成?”
顺子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路熟不熟的问题。那座最高的三圣雪山,主峰线另一边,已经不归咱们管了,是人家的地界。没有正规手续,根本过不去,边境线看着呢。”
国境线。这是一个张琪琳混乱记忆库中几乎没有的概念。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那座雪山,感受到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地理阻隔和自然威严,并无政治边界的意义。
就在这时,潘子低呼一声:“那边有人!”
众人立刻警惕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另一条平行的山脊线上,果然有一队人马正在收整装备,动作干练,装备精良,与陈皮阿四这伙人带着土夫子气息的风格截然不同。
“是阿宁那帮人!”吴邪认出了那个身影靓丽、指挥若定的外国女人,脸色微变。胖子也骂骂咧咧起来。
张琪琳的目光淡淡扫过那支队伍。陌生人,很多装备,目的明确。仅此而已。她对他们的存在毫无兴趣,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继续观察着脚下的雪地和远方的山脉走势,本能地评估着潜在的危险(雪崩、裂缝、气候)。
陈皮阿四看着阿宁队伍前进的方向,又看看被国境线挡住的三圣雪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再次问顺子:“向导,你确定那座山过不去?那他们这是往哪儿去?”
顺子仔细观察了一下阿宁队伍的前进方位,又对比了一下手中的老旧地图和远处的山形,肯定地说:“他们去的不是三圣主峰。看方向,应该是往旁边那座山去的。”
“旁边那座?”陈皮阿四追问。
“嗯,”顺子点头,“那座山在我们这边,叫小圣雪山,海拔低一些,风景也不错,夏天的时候还有些游客会来徒步。但是冬天……”他顿了顿,显然觉得冬天爬这座山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陈皮阿四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喃喃自语,声音虽轻,但在场不少人都听到了:“挨着龙头的……应该是陪葬陵……走下面……应该可以过去……”
顺子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浮现出极度诧异和困惑的表情,他奇怪地打量着这群人:“你们……你们到底是要去看风景,还是要去……”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群人目的不纯。
张琪琳对“陪葬陵”这个词有了反应。不是通过记忆,而是通过本能。这个词与她一直在追寻的“青铜”、“终极”隐隐散发着类似的气息——古老、死亡、隐秘。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小圣雪山。所以,真正的目标,是那里吗?
陈皮阿四没有回答顺子的问题,只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那就去小圣雪山。”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调整方向,朝着小圣雪山进发。
张琪琳默默地跟在队伍中段,位置不前不后。风雪后的雪山行走异常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寒风如刀。但她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脚步稳定,呼吸平稳,只是那双清冷的眼睛,比之前更加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座越来越近的小圣雪山。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座山的深处。呼唤着,或者……等待着。
而走在她前方不远的张起灵,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步伐更加坚定起来。
吴邪和胖子还在低声讨论着阿宁的队伍和陈皮阿四的话,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兴奋。
张琪琳无视了所有的嘈杂,只是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国境线阻隔的、雄伟的三圣雪山主峰。
然后,毫无留恋地,将所有的注意力,投向了那座看似不起眼的“陪葬陵”。
她的旅程,才刚刚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