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盟和坎肩后,雨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山间的日子仿佛一条缓流的溪水,不疾不徐地向前流淌,转眼间已是夏末秋初,空气中添了几分凉意。
这天清晨,吴邪在院子里发现了几片早落的梧桐叶,才惊觉时节已近中秋。时间在山中过得悄无声息,却又在细微处留下痕迹。
“快到中秋了啊。”早餐时,吴邪掰着手指算日子,“这是我们三个在雨村过的第一个中秋节。”
胖子正呼噜噜喝着粥,闻言抬头,眼睛一亮:“哟,可不是嘛!得好好准备准备!胖爷我露一手,做顿大餐!”
连一向对节日不甚在意的张起灵,也微微抬了抬眼,目光投向窗外明净的秋空,似乎对这个传统节日有所感知。
饭后,吴邪拿出纸笔,开始列中秋节所需物品的清单。胖子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提供建议:
“月饼是必须的,豆沙、蛋黄、五仁一样不能少...” “再来只肥鸡,清蒸最好...” “鱼也得有,年年有余嘛...” “螃蟹!这个时节螃蟹正肥...” “酒!好酒!过节哪能没酒...”
吴邪笑着记录,偶尔抬头问一句:“小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张起灵沉默片刻,出乎意料地开口:“桂花糕。”
胖子和吴邪都愣了一下。胖子先反应过来:“哟,小哥还挺懂行!桂花糕配茶,确实应景!”
吴邪在清单上添上这一项,心里却有些惊讶。他很少听张起灵主动提出想吃什么,更别说这种节令点心。或许在张起灵漫长的生命中,也曾有过与桂花糕相关的中秋记忆吧。
清单列好后,三人决定去镇上采购。雨村太小,许多东西需要到十几里外的镇子上才能买到。
镇上的集市比往常热闹许多,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摊位上摆满了各式月饼、瓜果和过节用品,人来人往,笑语喧哗。
胖子如鱼得水,在各个摊位间穿梭,与摊主讨价还价,不一会儿就采购了大包小包。吴邪则细心挑选着食材和装饰品,偶尔咨询一下张起灵的意见——虽然大多只得到简短的回应。
在一个老字号点心铺前,吴邪特意停下脚步,仔细挑选了几种不同口味的桂花糕。店主是位慈祥的老太太,见他们买得多,又额外赠送了一小包桂花糖。
“中秋团圆节,多吃点甜的,日子也更甜。”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回程的路上,车载着满满的节货,也载着满满的期待。胖子已经开始规划中秋宴的菜单,说得口水都快流出来。
吴邪看着窗外飞逝的秋景,忽然感慨:“在城里过中秋,无非是吃个月饼看看电视。在山村里,反倒更有过节的感觉。”
胖子点头:“那是!在城里过节就是走个形式,在这儿才是真过节!”
一直沉默开车的张起灵突然开口:“月亮会更亮。”
简单五个字,却让吴邪心中一动。是啊,没有城市的光污染,山中的月亮一定会格外明亮清晰。
回到雨村,三人开始为中秋做准备。吴邪负责打扫布置,在屋檐下挂起灯笼,在院子里摆上小桌和坐垫,预备晚上赏月用。
胖子则在厨房大展身手,处理采购回来的食材。鸡要腌制,鱼要处理,螃蟹要刷洗...忙得不亦乐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最让吴邪意外的是张起灵。他虽然没有参与明显的准备工作,却默默地做了许多小事:检查院子的篱笆是否牢固,清理通往溪边的小径,甚至修剪了院中那棵老桂树的杂枝——仿佛在以一种自己的方式迎接这个节日。
午后,吴邪泡了一壶桂花茶,端到院中小桌上。秋风送爽,带来远处瀑布的水汽和近处桂树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胖子忙里偷闲,出来歇口气,一口饮尽杯中茶,满足地叹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张起灵安静地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枚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光滑鹅卵石,目光投向远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胖子突然想到什么,“中秋要不要请李婶他们来聚聚?咱们来了这些日子,没少受人家照顾。”
吴邪想了想,摇头:“第一次过节,就咱们三个吧。往后有机会再请邻居们。”
他私心希望这个中秋只属于他们三个人——铁三角在雨村的第一个团圆节,有着特殊的意义。
傍晚时分,胖子开始准备晚饭,吴邪在一旁打下手。简单的几道家常菜,却因节日的氛围而显得格外温馨。
吃饭时,三人不约而同地谈起了过往的中秋节。
胖子回忆最多的是在北京胡同里过的中秋:“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院子里,分吃一个大月饼,孩子们提着灯笼跑来跑去...”
吴邪则想起在杭州的老宅:“家里会摆上祭桌,供奉月神。结束后,小孩子才能吃供品...”
最让人意外的是张起灵,在胖子的追问下,他竟也简短地说了句:“长白山上的月亮很亮。”
一句话让吴邪和胖子都沉默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些年,张起灵独自在长白山守门的岁月。在那些中秋夜里,他是否也曾仰望同一轮明月?
饭后,月亮渐渐升起,果然如张起灵所说,又大又亮,银辉洒满整个院子,无需灯笼也能看清四周。
三人将小桌搬到院中,摆上月饼、桂花糕和瓜果,沏上一壶清茶,对着明月闲坐赏月。
山中的月亮似乎真的比城里更近更大,皎洁如玉盘,清晰得仿佛能看见上面的阴影。远处的瀑布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像是为这静谧的月夜伴奏。
胖子咬了一口月饼,满足地眯起眼:“这五仁月饼地道!比城里卖的那些强多了!”
吴邪小口品着桂花糕,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注意到张起灵也拿起一块,细细品尝着,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敬月亮!”胖子突然举起茶杯,“愿咱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吴邪笑着举杯,张起灵也默默端起茶杯,三只杯子在月光下轻轻相碰。
没有繁华的灯市,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一轮明月,三道身影,和远处永恒的瀑布声。但吴邪觉得,这或许是他过得最充实的一个中秋。
夜渐深,月饼吃了一角又一角,茶水续了一壶又一壶,话题从过去聊到现在,又从现在聊到未来。
胖子已经开始规划明年的中秋:“到时候咱们在院里种点菊花,再整个烧烤架,中秋烤肉也不错...”
吴邪则想着也许可以学着自己做月饼:“自己做的馅料更实在,还可以做小哥喜欢的桂花馅...”
张起灵虽不多言,却始终安静地听着,偶尔微微点头,月光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
夜深露重,三人收拾东西回屋。吴邪最后看了一眼空中的明月,忽然想起一句老话:月是故乡明。
而今,雨村就是他们的故乡了。
睡前,吴邪在笔记本上写道:
“中秋前夕,雨村格外宁静。为第一个三人中秋做准备的过程,本身就充满喜悦。胖子忙着张罗吃食,小哥则以自己的方式参与着,甚至主动提出想吃桂花糕——这让我惊讶又欣喜。
“山中的月亮果然更亮,仿佛伸手可及。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我们三个人坐在院中赏月,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平淡真实的相伴。
“胖子说‘愿年年有今日’,我想这也是我的愿望。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年年如今日,三人共度,平安喜乐。
“明天就是中秋了,不知会如何度过。但无论如何,有他们在身边,便是最好的团圆。”
合上笔记本,吴邪走到窗前。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院子照得通明。远处,瀑布声依旧,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千百年来的中秋故事。
张起灵的房间里还亮着微光,不知他在做什么。胖子的鼾声已经隐约可闻——今天他确实累坏了。
吴邪微微一笑,关上窗,准备入睡。
中秋前夕的雨村,宁静而美好。而这份宁静,正是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后,最珍贵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