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仿佛有七根无形的丝线从同心结中探出,刺入他的神魂,将他撕扯着坠入一片混沌的时光长河。
刹那间,天旋地转。
林风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古朴的青石祭坛上,对面站着一位眉眼如画的女子,她的眼中满是决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为她而跳,一种超越生命的爱意充斥着胸膛。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一字一句,铿锵如铁:“生不同枕,死必同葬!”
女子含泪微笑,与他和声:“死必同葬!”
誓言落定,天穹骤然阴沉,冰冷的黑色雨滴无声洒落,每一滴都蕴含着极致的寂灭之力。
黑雨穿透女子的身体,她的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钉向一个无形的、缓缓转动的巨大轮盘。
他拼命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在轮盘的碾压下化为虚无。
画面一转,祭坛变成了巍峨的雪山之巅。
他对面是一位身披白裘,气质清冷的女子。
同样的誓言,同样的黑雨,同样的结局。
第三世,是烽火连天的战场高台。
第四世,是书香门第的祠堂之内。
七段人生,七位绝代佳人,七座不同的祭坛,却重复着同一个誓言,迎接着同一种绝望的宿命。
每一次,当天道黑雨降临,将他挚爱之人的灵魂钉入轮回之轮时,他的心都会被撕裂一次。
七次轮回,七次撕心裂肺的痛楚叠加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碾碎。
“不——!”
林风猛然挣脱幻境,双目赤红如血,盘坐在八座骨灰坛中央的他,浑身散发着滔天的戾气。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七枚同心结的真相,是她们七人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执念,是她们宁愿永世不得超生也要与他同归的血誓!
天道?轮回?好一个天道,好一个轮回!
“凭什么!”林风胸膛剧烈起伏,丹田内的葬天胃疯狂旋转,一股漆黑如墨的火焰自他心口升腾而起,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法度规则。
“老子的命,老子的爱,轮不到天道做主!”
他咆哮着,抓起第一枚属于叶红绫的同心结,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胸前的葬天心火之中!
同心结触火的瞬间,一股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万钧神威轰然压下!
那并非物理层面的压力,而是法则层面的抹杀,是天道对于逆誓者的惩戒!
噗!
林风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耳口鼻瞬间溢出鲜血,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尤其是他的脊椎大龙,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折断,剧痛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誓劫之力碾成齑粉的刹那,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全场!
“林风!”
叶红绫的身影快如闪电,她猛然冲到林风身侧,手中赤凰战戟重重插入大地。
霎时间,战戟之上雕刻的战神图腾仿佛活了过来,熊熊燃烧,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赤焰巨人虚影,将她与林风笼罩其中。
“我的誓,我来烧!”她声如金石,眼神中没有半分畏惧,只有无尽的骄傲与决然。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叶红绫“刺啦”一声,亲手撕开了自己胸前的战袍。
那里,肌肤胜雪,却烙印着一个古老而复杂的血色契文——同死契文!
这正是她当年立誓时,以心头血为引,刻下的道标。
“引!”
叶红绫叱咤一声,那正疯狂碾压林风的誓劫之力仿佛找到了真正的目标,瞬间如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向她心口的契文。
她引火自焚,以身为鼎,竟是将属于她的那份天道誓劫,尽数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让这位铁血女战神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赤焰巨人的虚影剧烈摇晃,她半边身躯在誓劫之力的焚烧下迅速化为焦骨,森白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触目惊心。
林风的压力骤然一轻,可看到这一幕,他的心却比刚才被碾碎脊椎还要痛上千百倍!
“红绫!不要!”
“闭嘴!这是我的选择!”叶红绫死死盯着他,焦黑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给我撑下去!”
不等林风再言,一道娇小的身影带着哭腔扑了上来。
“呜呜呜……坏蛋天道骗人!说好同生共死,却只让姐姐们死!”
是花想容!
她不管不顾地扑向第二枚属于苏清雪的同心结,张开小嘴,露出两颗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馋命獠牙,狠狠咬了上去!
咔嚓!
同心结上的誓文之力坚不可摧,花想容的獠牙竟应声崩裂了一颗!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更加疯狂地撕咬着。
誓文在她的天赋神通下开始寸寸碎裂。
也就在誓文破碎的瞬间,骨灰坛中,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残魂猛然睁开了双眼,那正是苏清雪的模样。
她的声音空灵而急促,直接在林风的脑海中响起:“……林风,快走……这是陷阱……”
陷阱?
林风心头一凛,还未来得及细想,第三枚、第四枚同心结已接连被葬天心火引动。
每一次誓劫降临,都有人为他分担。
或是其余宗门的宿老,或是与他有过命交情的散修,他们或许不懂这誓言的全部意义,却明白林风正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为他扛起一片天。
当第六枚同心结焚尽之时,林风已是强弩之末。
他全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个即将破碎的瓷人,胸口那团葬天心火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的手颤抖着,伸向了最后一枚,那枚属于柳如烟的同心结。
凝视着这枚结,林风的”
他将同心结投入了那摇曳的火苗。
火光升起的刹那,远在万里之外,一座被重重禁制守护的密室中,静静躺在寒玉床上的柳如烟,娇躯猛地一颤。
她紧闭的双眸下,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心口位置的衣衫毫无征兆地炸开一蓬绚烂的血花。
她依旧昏迷着,嘴角却在梦中,缓缓勾起了一抹满足而凄美的微笑。
七结皆焚!
七座祭坛中的骨灰在这一刻同时失去了束缚,化作七道灰色的洪流,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悬浮、交织,最终竟组成了一个玄奥无比的阵图。
阵图的中央,恰好是第八座“无名”之坛。
坛中空空如也,却在阵图成型的瞬间,缓缓升起了一枚晶莹剔透、毫无颜色的同心结。
那枚无色同心结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无声无息地飘向林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悄然融入了他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林风体内最深处轰然炸开!
那是他苦修多年,却始终无法完全掌控的葬天之种,在七道誓言与第八道神秘之力的灌注下,彻底破开了壁垒!
林风仰天发出一声震动寰宇的嘶吼,周身龟裂的皮肤寸寸脱落,露出闪烁着不朽神光的崭新肌体。
一道远超合道境界,甚至凌驾于这方天地法则之上的恐怖气息,化作一道漆黑的光柱,冲霄而起,撕裂了云层,洞穿了苍穹!
他成功了!
他以七世血誓为薪,以自身为炉,彻底挣脱了天道强加的枷锁!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被他洞穿的苍穹之上,无尽的虚空深处,没有降下雷罚,也没有出现异象,只有一片死寂。
紧接着,九道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漆黑锁链,缓缓自那虚无中垂落而下。
每一道锁链都古朴无华,却散发着足以让星辰寂灭的沉重与不祥。
它们仿佛从太古洪荒而来,跨越了无尽时空,带着镇压万古的冰冷意志,其尖锐的锁尖所指的方向,精准无比,正是林风那颗刚刚新生、还未彻底稳固的……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