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新生的力量,仿佛万千钢针,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伴随着一股破而后立的狂暴生机。
林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压抑不住这股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能让所有人信服的,他已经“废了”的宣泄口。
禁地之外,药王谷的弟子们正低声议论,脸上或有不屑,或有怜悯。
在他们眼中,这个曾经的天才,如今不过是个被废了修为,逐入禁地等死的弃子。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声石破天惊的狂笑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哈哈……哈哈哈哈!”
林风踉跄着走出禁地,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双目赤红如血,脸上却挂着一种癫狂至极的笑容。
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象征着药王谷荣耀的巨大石碑上。
“轰!”
一声巨响,坚硬的石碑被他踹得剧烈一震,碎石飞溅。
这一脚,用的不是真元,而是纯粹的肉体力量,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疯劲。
“药王谷?狗屁!”林风指着石碑,舌头都有些打结,“老子今日起,专治各种不服!谁敢拦我?!”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林风吗?
他疯了!
被禁地的煞气侵蚀,彻底疯了!
林风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那里长着几株专用于炼制毒丹的“断肠草”。
他看也不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疯狂地咀嚼起来。
那辛辣刺喉的汁液瞬间引燃了他的口腔和食道,剧痛让他面容扭曲,但他却像是品尝无上美味一般,含糊不清地吼道:“辣?不够辣!再来一坛酒!”
没人知道,这断肠草的剧毒,此刻正被他体内那枚初生的“葬天剑胎”疯狂吞噬,化作温养剑胎的养料。
而那外在的剧痛,则完美地掩盖了剑胎躁动时,万千剑气在体内乱窜的非人折磨。
他必须疯,疯得越彻底,越能让暗中的窥伺者放松警惕。
人群中,一抹白衣身影悄然走近,清冷如雪。
苏清雪手握寒霜剑,秀眉微蹙,她不信林风会如此轻易地垮掉。
随着她靠近,腰间的长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一道极细的冰冷剑气,如蛛丝般探向林风的身体。
就在剑气触及林风体表的瞬间,林风那双浑浊狂乱的眸子深处,陡然闪过一抹极致的清明。
他飞快地对着苏清雪眨了眨眼,动作微小到几乎无人察觉。
苏清雪心头剧震,如遭雷击。
那道剑气清晰地感知到,林风体内并非死寂一片,而是一片狂暴的、正在重塑的能量风暴,只是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强行压制着。
她瞬间明白了。
“他在演。”
这个念头让她几乎失态,但她立刻收敛心神,握剑的手稳定如山。
她探出的那道剑气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巧妙地将林风体内那混乱而磅礴的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经脉尽断的虚假表象。
“不必看了。”苏清雪转身,声音冷得像冰,“此人心脉已断,神志不清,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流逝,活不过三日。”
她的话,如同一锤定音,为林风的“疯癫”做出了最权威的诊断。
“装什么疯?!”一声暴喝传来,身着火红劲装的叶红绫大步流星地走来,她满脸怒容,显然不信林告会如此不堪。
然而,她话音未落,林风竟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死死搂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红绫姐!我好怕……他们要杀我!他们都要杀我!”
叶红绫浑身一僵。
她何曾被男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这副鼻涕眼泪的窝囊样子。
她本能地想一拳将林风轰飞,但那双抓住她肩膀的手,虽然看似无力,却在微微颤抖,指尖传来的冰冷让她心头一软。
“滚开!老子不是你姐!”叶红绫怒骂着,一把将林风推开。
但在推开的瞬间,她的掌心在林风后心“不经意”地拍了一下。
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自她掌心涌出,瞬间没入林风体内。
那是一滴蕴含着她战神血脉的精血,足以凝聚“战神图腾”,在关键时刻护住他的心魂,不被剑胎反噬。
林风被推得一个趔趄,咧嘴傻笑,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正是花想容。
她拉着林风的衣角,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道:“风哥哥,我饿了!”
不等林风回答,她看见路边一名药王谷弟子腰间佩戴的精铁长剑,眼睛一亮,竟直接扑了过去,张开小嘴,对着剑身“咔嚓”就是一口。
清脆的响声中,那柄百炼精铁的长剑竟被她生生咬下一块,她像吃糖块一样在嘴里嚼得咯嘣作响,还咂了咂嘴,一脸满足:“脆!”
那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风看着这一幕,却哈哈大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骂道:“吃吧吃吧,多吃点,以后喂你吃仙剑!”
别人只当这是疯言疯语,唯有林风自己清楚,花想容这奇特的体质,正在无意中帮他的大忙。
她吞下的金属,其蕴含的庚金之气会通过两人之间莫名的联系,传递给那枚“葬天剑胎”,这正是温养剑胎最好的“食粮”。
远处的药王谷深处,一座戒备森严的殿宇内。
一名守阵长老正跪在地上,恭敬地向面前一个身穿玄黑长袍、面容冷峻的中年人汇报:“执法使大人,林风已彻底疯癫,神智错乱,已不足为惧。”
被称作“玄天执法使”的中年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疯?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疯子,而是装疯的人。不过无妨,那枚剑胎太过霸道,他强行融合,本就是九死一生。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便趁他尚未‘苏醒’,给他加一把火。”
他放下茶杯,眼中杀机毕露:“传令下去,在‘天机台’布下‘诛邪局’。宗门大比之前,必须将此子彻底抹除,永绝后患!”
“是!”守阵长老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白日里的喧嚣散去,一处荒凉的山丘上,林风独自盘膝而坐。
月光洒下,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
他不再疯癫,神情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双目紧闭,仿佛在假寐。
在他身旁不远处,花想容早已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小小的身体,呼吸均匀,睡梦中,她忽然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剑……想吃……”
这声梦话,仿佛一道无形的敕令。
她小小的胃里,那缕被她吞下的、与林风本源相连的“葬天剑胎”的投影,竟随之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微光,从花想容的身上射出,穿透夜幕,如一道精准的利箭,直指遥远天际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悬挂着此次宗门大比名单的“天机台”所在。
就在那道微光射出的瞬间,荒丘上的林风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在黑夜中亮得惊人,深邃如星空。
他仰头望向那道微光消失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剑不出鞘,人已疯魔……可老子的剑,从来就不在手里。”
话音落下的刹那,远在千里之外,高悬于云端之上的“天机台”上,那张巨大的金色榜单,最末尾处,“林风”两个字,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陡然燃烧起苍白色的火焰。
火焰无声无息,却将那两个字烧成了灰烬,在原地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的剑痕!
做完这一切,那股跨越空间的磅礴意念如潮水般退去。
林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猛地一晃,那股支撑着他行动的狂暴力量也随之消散。
紧随而来的,是身体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以及经脉寸断后最原始的剧痛。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仰面朝后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土地上,微弱的呼吸在夜风中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