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金城血火
兰州城的天空，已经连续半年没有见过真正的蓝色。
那不是云层，不是雾霭，而是一层由饕餮战舰引擎排放的悬浮颗粒、城市燃烧未尽的烟尘以及能量武器残留电离物质混合而成的、令人窒息的铅灰色幕布。它低垂地压在城市的头顶，遮蔽了阳光，只偶尔在炮火闪烁的瞬间，才吝啬地投下短暂而扭曲的光影。
城市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轮廓。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是瓦砾和扭曲钢筋的坟场。黄河依旧在城外流淌，只是水色浑浊，倒映着岸边仍在燃烧的建筑残骸，像一条悲伤的、布满泪痕的黑色缎带。
在这片巨大的废墟棋盘中，一栋曾经是某个商业中心的大楼，如同一个被啃噬过的巨人骨架，顽强地矗立在原本是十字路口的位置。它的外墙千疮百孔，巨大的爆炸豁口像狰狞的伤疤，露出内部支离破碎的楼板和漆黑的空间。这里，是某部一连最后的坚守点。
大楼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硝烟、臭氧、燃烧的塑料、以及更深层、更不容忽视的……血腥味和某种物体腐烂的甜腻气息。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痕迹，地面上散落着混凝土块、破碎的家具以及偶尔可见的、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渍。
通往高层的楼梯间，成为了最后一道狭窄而致命的防线。这里相对完整，但每一级台阶、每一个拐角，都曾爆发过惨烈的争夺。此刻，寂静笼罩着这里，但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来临前，被死亡填充的真空。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这里。
他靠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拐角，背部紧贴着冰冷粗糙、布满剥落漆皮的混凝土墙壁。他身上穿着“黑色长城”计划下发的深灰色作战服，流线型的复合装甲模块覆盖着关键部位，与服装本体无缝衔接，既提供了防护，又不失灵活性。全覆盖式的头盔将他的头部严密保护起来，深色的护目镜遮蔽了他的面容，只有内部隐约跳动的微弱数据流光，证明着这套系统仍在运作。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麒麟”突击步枪，哑光的枪身沾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手套的指尖接触点，有极其微弱的蓝色指示灯在稳定地闪烁，显示武器状态正常。
他是这个连队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有他的连长，他的班长，他熟悉的战友们。他们曾在这个楼梯口，用身体、用武器、用怒吼，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饕餮小队的进攻。能量光束在狭窄空间内疯狂折射，子弹撞击金属扶手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呐喊声、爆炸声、垂死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协奏曲。
他亲眼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的是被精准的能量射线瞬间汽化，只留下一道焦黑的影子；有的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撕碎，残肢混合着瓦砾四处飞溅；有的则是重伤后，因为缺乏医疗条件，在痛苦的煎熬中慢慢失去声息。连长在引爆最后一颗高爆手雷，与两名冲上来的饕餮士兵同归于尽前，只来得及对他吼出两个字：“守住！”
现在，只剩下他了。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内衬，呼吸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疲惫而显得有些粗重，面罩下的嘴唇干裂，但他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态，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但他握枪的手，依旧稳定。放弃？这个选项从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身后，是可能需要疏散的平民隐藏点（即使可能早已空无一人），是这条防线象征的意义，是连长和所有战友用生命传递过来的职责。
“沙……沙……”
轻微的、不同于碎石滚落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来了！
他瞬间屏住呼吸，身体肌肉绷紧，枪口微微下压，对准了楼梯的转角。数据流在目镜上快速刷新，勾勒出下方热源信号的轮廓——不止一个。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一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毫无征兆地从下方拐角射出，擦着他刚才依靠的墙壁上方掠过，将混凝土瞬间熔出一个碗口大的坑洞，边缘还闪烁着暗红色的余烬。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探出、扣动扳机！“麒麟”步枪发出沉闷而连续的咆哮，特制的穿甲弹束形成一道短暂的火力网，封锁住楼梯上行的路径。他听到了弹头撞击坚硬装甲发出的“叮当”声，以及一声沉闷的、属于饕餮士兵的怪异哼声。
有效！他击中了一个！
但代价立刻显现。几乎在他开枪的同时，至少三道来自不同角度的能量光束，精准地覆盖了他刚才暴露的位置。他猛地缩回墙角，炽热的能量余波灼烧着空气，让他感觉面罩都微微发烫。
不能停留！他迅速向侧后方移动，试图寻找下一个射击点。然而，饕餮的战术配合远超寻常。就在他移动的瞬间，一个圆盘状的、边缘闪烁着红光的装置被从楼下抛了上来，“咔哒”一声吸附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
“不好！震撼弹！”
这个念头刚闪过，装置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白光和超出人耳承受极限的尖锐噪音！
即使有头盔的过滤和防护，他依然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视野变成一片白茫茫，平衡感彻底丧失，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靠在了背后的墙上。
这短暂的失控，决定了结局。
一个高大的、穿着全覆盖式幽蓝色能量装甲的饕餮士兵，如同鬼魅般从楼梯下方闪现而出，它手中的能量武器已经充能完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它似乎根本不需要瞄准，武器稳稳地对准了因震撼弹效果而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目标。
那名战士在眩晕中，似乎隐约看到了那个指向自己的死亡枪口。他试图抬起手中的“麒麟”，手指徒劳地扣在扳机上，但麻木的手臂却不听使唤。
“轰！”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更粗壮、能量更集中的幽蓝色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跨越了短短数米的距离，精准地、毫无偏差地命中了他的胸口。
“呃……”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强大的能量瞬间击穿了他胸前那看似坚固的复合装甲，灼热的高温熔化了材料，撕裂了内部的躯体。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
头盔目镜上原本微弱跳动的数据流，像被掐断的烛火，骤然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指尖那点象征武器待命的蓝色微光，也同步消失。他手中的“麒麟”步枪脱手落下，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弹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最终归于沉寂。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震撼弹爆响到他倒下，不过短短两三秒。他牺牲在自己坚守的阵位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有最后一刻试图抬起武器的本能，和无声的湮灭。楼梯间里，只剩下饕餮士兵沉重的、带有金属摩擦感的呼吸声，以及能量武器冷却时发出的微弱“滋滋”声。
然而，就在这名无名战士倒下的同时，兰州城的外部战场，形势正在发生剧烈的逆转。
遥远的天际线上，如同闷雷滚过，又像是天穹本身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数个巨大的、原本如同山岳般悬浮在城市上空的饕餮十字舰或护卫舰，其舰体上毫无征兆地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巨大光团！那不是它们主炮射击的光芒，而是舰体内部结构被猛烈破坏、能量核心失控殉爆时产生的毁灭性能量释放！
爆炸的冲击波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化作狂风，席卷过城市的废墟，卷起漫天烟尘。巨大的战舰残骸，带着熊熊烈火和断裂的、仍在迸射电火线的结构，如同被击落的星辰，开始歪斜、旋转，然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烟尾，向着大地坠落。那是来自中国空军重整旗鼓后，在超视距外发起的、精准而致命的远程打击，目标直指这些拥有强大火力但相对笨重的空中堡垒。
与此同时，大地开始震颤。并非爆炸引起的局部震动，而是某种更加沉重、更加规律、仿佛整个地壳都在随之脉动的轰鸣。从兰州城的西面和北面，如同钢铁的潮水，漫过了地平线。那是来自新疆和青海的支援集团军！无数涂装着荒漠数码迷彩的主战坦克（99G系列）、重型步兵战车（04A系列）、自行火炮以及搭载着士兵的装甲运兵车，组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冲入了兰州的外围战场。
这些车辆和士兵，同样装备着“黑色长城”计划下的新式武器。坦克的滑膛炮喷射出特制的“破甲锥”弹丸，能够有效撕开饕餮轻型装甲单位的防御；步兵们手中的“龙牙”步枪和“潮汐”机枪，射出的弹幕更加密集，穿透力更强。他们如同巨大的铁犁，开始凶狠地犁过那些在城区外围盘踞、或是试图建立阻击阵地的饕餮地面部队。
而在战场上空，久违的景象出现了——中国空军的战机编队！歼-16、歼-10c等型号的战机，如同重新归巢的猎鹰，带着复仇的火焰和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刺破了那层铅灰色的死亡幕布。它们灵巧地穿梭在因主力舰被毁而陷入混乱的饕餮小型飞行器（“秃鹫”、“剃刀”）之间，机炮怒吼，导弹拖着白色的尾烟精准扑向目标，不断有饕餮飞行器在空中炸成绚烂而短暂的火球。
在这片陆空协同的恢弘反击画卷中，两个身影尤为引人注目。
赵信，如同战场上一道捉摸不定的金色闪电。他的速度超越了常人视觉捕捉的极限，往往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他沿着破碎的街道高速移动，时而跃上残破的楼顶，时而穿过燃烧的车辆残骸。他的目标是那些试图组织起来、进行小队反击的饕餮步兵，或者那些落单的、对装甲部队侧翼构成威胁的轻型战斗机械。他所过之处，饕餮士兵往往在察觉到危险之前，就已经被那柄神出鬼没的长枪击倒。
而冷枫，他的作战方式则更加直接，也更加具有毁灭性。他没有选择去清理那些散兵游勇，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些虽然受损但依旧庞大、依旧能对推进中的地面部队构成巨大威胁的饕餮中型战舰。
只见他身影一闪，以一种违背物理直觉的方式骤然升空，脚下没有任何推进装置，纯粹依靠着对能量的精妙驾驭，如同武侠小说中的绝顶轻功，几个起落间，便逼近了一艘正在试图调整姿态、用侧舷副炮向下方装甲集群倾泻火力的饕餮“剃刀”级护卫舰。
舰体表面的能量护盾在他靠近时剧烈波动，但冷枫似乎能找到那瞬息万变的防御薄弱点。他如同附骨之疽般贴近舰体，手中那柄看似古朴的八面汉剑，此刻却凝聚着令人胆寒的能量辉光。他没有使用花哨的招式，只是将力量集中于一点，剑尖携带着无匹的动能与穿透力，猛地刺入舰体外部装甲的接缝处，或者是某个能量传输管道的暴露节点！
“铿！嗤——！”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能量泄露的异响同时爆发。被他攻击的部位，装甲向内凹陷、破裂，幽蓝色的电弧疯狂窜出，显然内部的精密结构遭到了严重破坏。这艘“剃刀”护卫舰猛地一颤，侧舷的炮火瞬间变得稀疏凌乱，甚至彻底熄火。
就在冷枫完成一击，身影如同柳絮般飘然远离，寻找下一个目标的瞬间，地面上，早已等待多时的集团军炮兵部队和前线攻击机群，抓住了这个宝贵的窗口期。
“目标xxx，敌舰能量核心区域暴露，集火射击！”
命令通过恢复部分功能的短程战术网络迅速传达。
霎时间，来自不同方向的数十枚重型反舰导弹、以及至少一个营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齐射的炮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拖着死亡的轨迹，精准地覆盖了那艘被冷枫“开了瓢”的护卫舰！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在那艘庞大的舰体上绽放，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失去了有效防护和部分动力的战舰，根本无法抵御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舰体结构开始大面积崩解，最终在一连串更加剧烈的内部殉爆中，断成两截，带着无数燃烧的碎片，砸向下方早已化为焦土的大地。
这样的场景，在兰州战场的不同空域接连上演。冷枫如同一个精准的外科医生，用他独特的方式，为常规部队的重火力“指明”了最适合下刀的部位。超级战士与庞大军队的协同，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空中，失去大型舰艇支撑的饕餮小型飞行器，在中国空军战机和地面防空火力的双重打击下，损失惨重，纷纷开始脱离战斗空域，仓惶向东逃窜。地面，失去了空中有效支援和指挥节点的饕餮地面部队，在钢铁洪流般的集团军碾压和雄兵连的定点清除下，迅速土崩瓦解，要么被歼灭，要么跟随空中单位一起溃退。
持续了数月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似乎随着饕餮的败退，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城市依旧满目疮痍，虽然牺牲的鲜血尚未干涸，但这一刻，兰州的天空，终于不再是饕餮战舰独霸的领域。中国空军的战鹰，带着胜利的呼啸，重新成为了这片空域的主人。甘肃的大门，正在被英勇的战士们，用血与火，重新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