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出口的人潮像被捅了窝的蚂蚁，密密麻麻往各个方向钻。刘笑抱着那只印着“尿素”二字的蛇皮袋，被挤得东倒西歪，怀里的罗盘硌得胸口发疼，却还死死护着——这是师父的宝贝，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抓紧我！别光顾着看那奶茶店，把自己丢了！”王大壮在前面开路，一手拎着自己的帆布包，一手拽着刘笑的胳膊，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这是第三次带刘笑进城，可这小子每次都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会儿指着“珍珠奶茶”问是不是装了弹珠的甜水，一会儿盯着“炸鸡排”咽口水，脚步总慢半拍。
“知道了知道了！”刘笑赶紧把蛇皮袋往怀里又抱了抱，拉链处露出的桃木剑穗晃了晃，“我就是觉得城里的杯子怪好看的，比咱们村的搪瓷缸子精致多了。对了大壮哥，咱们啥时候能吃顿好的？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两个冷馒头，肚子都快饿扁了。”
“先找地方住下再说，”王大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工友说附近有个‘安心小旅馆’，五十块一晚管热水，咱们先去那儿把行李放下，再去买吃的。”
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走到广场边缘的老槐树下歇脚。刘笑刚把蛇皮袋放在地上，就赶紧蹲下来摸了摸——确认罗盘没磕着，桃木剑也没折，才松了口气。他刚想掏出兜里的小本子记上“今日目标：找旅馆+吃烤肠”，身后就传来“哎哟”一声。
回头一看，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弯腰捡文件，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纸散了一地，而男人的皮鞋尖，刚好蹭到了刘笑的蛇皮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刘笑赶紧站起来道歉，手忙脚乱地帮着捡文件，王大壮也跟着蹲下来帮忙，生怕人家讹钱。
“没事没事，是我走路太急了。”男人的声音很温和，没有丝毫不耐烦。他也蹲下来捡文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蛇皮袋的拉链口，看到了里面泛着光的青铜罗盘，眼睛瞬间亮了亮，却很快掩饰过去。
捡完文件，男人把公文包抱在怀里，笑着问刘笑：“小伙子，你这袋子里装的是罗盘吧？看你这么宝贝，应该是懂风水算卦这行的？”
刘笑一听“风水算卦”，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腰杆都不自觉地挺了直，赶紧点头：“对啊大哥！这罗盘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有几十年了！还有里面的桃木剑，也是祖传的！我是我师父的唯一传人，会算卦、看风水、画平安符，之前帮村里张大爷找过丢的猪，帮王家改过门帘，改完之后王家再也没丢过东西，可管用了！”
“哦？原来是大师传人啊！失敬失敬！”男人赶紧拱手，语气里满是“敬佩”，“我就说看你气度不凡，怀里揣着这么讲究的物件，肯定不是普通人。现在像你这么懂真本事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
这话听得刘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长这么大，除了师父总夸他“有天赋”，也就村民们偶尔说句“这孩子机灵”，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体面”的人称作“大师传人”，连耳朵尖都红了，却还故意装谦虚：“也没有很厉害，就是跟着师父学了点皮毛，还没真正历练过。”
“皮毛都这么不得了，要是学全了，那岂不是成了真正的风水大师！”男人笑着说，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容，“说起来也巧，我最近正为一件事犯愁呢，要是早遇到你，说不定就能解决了。”
刘笑和王大壮都愣住了，刘笑好奇地往前凑了凑，蛇皮袋上的“尿素”印子不小心蹭到男人的西装裤，留下一道浅痕，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帮您拍掉！”
“不用不用，衣服洗了就好。”男人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裤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叫张强，是一家建材公司的经理。我们老板最近特别不顺，刚签的项目突然黄了，仓库还着了小火，连员工都接二连三请假。找了好几个所谓的‘大师’来看，要么说要摆鱼缸，要么说要挂字画，花了好几万都没管用，老板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他顿了顿，眼神“诚恳”地看着刘笑：“老板特意让我帮他找真正有本事的大师，还说只要能把问题解决了，一次给五千块酬劳！要是后续公司还需要看风水、画符，酬劳还能涨，五千八、六千都能谈！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靠谱的，刚才看到你带罗盘，又懂这行，就想着跟你说说。”
“五……五千块？”刘笑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小本子“啪嗒”掉在地上，声音都变调了，“张大哥，您说的是真的？一次就能赚五千块？比大壮哥在工地干一个月还多？”
他心里飞快地算了起来：五千块，能买一百只老母鸡（村里一只鸡五十块），能买一万个白面馒头（一个五毛钱），能给师父修个像样的坟，还能给小花买一盒子好看的发卡，甚至能在城里租个带窗户的小房子，不用挤那间满是油烟味的小旅馆！
“千真万确！”张强拍了拍胸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刘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公司地址和我的电话，你要是不信，现在就能查。老板就在公司等着，咱们现在过去，要是你觉得不行，随时可以走，我绝不强求。”
刘笑接过名片，上面印着“xx建材公司 经理 张强”，还有一串电话号码，纸页摸起来滑溜溜的，比他的作业本精致多了。他心里的警惕少了大半，抬头看着张强，急切地问：“张大哥，那咱们现在就能去吗？我已经准备好了，罗盘和桃木剑都在，一到就能开始看风水！”
“刘笑，别信他！”王大壮赶紧拉了拉刘笑的胳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城里哪有这么容易赚的钱？我在镇上工厂打工的时候，见多了这种骗子，专骗你这种想赚快钱、没见过世面的人！上次我工友就被人骗去偏僻地方，钱和手机都被抢了！”
“大壮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刘笑挣开王大壮的手，不服气地说，“张大哥有名片，还有公司地址，怎么会是骗子？再说了，我有师父的罗盘和桃木剑，真能帮老板解决问题，赚五千块是应该的！你就是搬砖搬傻了，只会觉得卖力气才靠谱，不懂我们这行的门道！”
“我不懂门道？”王大壮被他气笑了，“你以为城里的老板跟村里的张大爷一样好糊弄？他们精得很，真要找大师，也会找有名气的，不会找你一个背着‘尿素’蛇皮袋的小子！”
“我这蛇皮袋怎么了？”刘笑赶紧把蛇皮袋往身后藏了藏，“这袋子结实，能装东西，等我赚了钱，就买个带轮子的行李箱，到时候别人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张强看了王大壮一眼，笑着打圆场：“这位兄弟也别太警惕，我理解你的心思，城里确实有骗子。但我不是，要是你们不放心，我可以先带你们去公司附近转一圈，看看公司的规模，要是你们觉得不行，我再找别人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老板说了，只要能解决问题，现金当场结算，不会拖欠一分钱。你看这小伙子有真本事，又有祖传的罗盘，说不定真能帮老板解决麻烦，这也是个机会啊。”
这话彻底戳中了刘笑的心，他拉着张强的胳膊，生怕他反悔：“张大哥，我跟您去！咱们现在就走！大壮哥，你要是不想去，就先去小旅馆等着，我赚了钱就来找你，还请你吃红烧肉，一大碗！”
王大壮还想劝，可刘笑现在满脑子都是五千块，根本听不进任何话，眼睛里只有张强，连手里的名片都攥皱了。王大壮看着他被冲昏头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无奈，只能在心里暗暗盘算：这张强看起来虽然体面，但总觉得不对劲，要是刘笑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张大哥，那咱们怎么去公司啊？离这儿远不远？”刘笑急切地问。
“不远，也就三站地的路程，”张强笑着说，“我朋友刚好在附近开车办事，要是你们愿意，我叫他过来接我们，几分钟就能到，比坐公交方便多了。”
“好好好！”刘笑赶紧点头，“那您快叫您朋友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帮老板看风水了！”
张强拿出手机，假装给朋友打电话：“喂，阿明，我在火车站广场的老槐树下，你过来接我们三个，有个小伙子带了个大袋子，你把车停在前面的公交站旁，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张强笑着说：“我朋友已经往这边来了，还有三分钟就到，咱们先往前面走几步，省得他找不着。”
“好！”刘笑抱着蛇皮袋，率先往前冲，脚步轻快得像踩了弹簧，嘴里还哼着村里的山歌，满脑子都是拿到五千块后，给师父烧纸钱、给小花寄发卡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