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一封边关急报被重重摔在龙案上,溅起细微的尘埃。年轻的皇帝靖承宇面色铁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却压得极低,像暴风雨前的闷雷:
北疆赵将军的第七封求援信!他缓缓展开那封血迹斑斑的奏折,军饷拖欠三年之久,将士们已经开始煮铠甲上的皮革充饥。战士们保暖的鞋子都没有,生生的被冻掉脚趾头!
殿内死一般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大臣们低垂着头,仿佛突然对脚下的金砖产生了浓厚兴趣。户部尚书刘墉的官袍后背早已湿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说话啊!靖承宇猛地拍案而起,当初查抄丞相党羽时,你们不是说钱粮足够支撑半年吗?现在才三个月,就告诉朕国库已经见底了?我问你们,钱去哪了?
刘墉颤巍巍出列:陛下容禀...西域诸国的岁贡迟迟未到,加上南方水患...
够了!赵睿打断他,朕不想听借口。今日若拿不出解决之策,你们就都去北疆吃沙子吧!
一阵穿堂风掠过,吹得烛火摇曳,在大臣们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陛下。沉默许久的兵部尚书王焕开口,不如加征商税...
不可!刘墉立刻反对,商税已加征两次,再征恐生民变。
那削减官员俸禄?
荒唐!礼部尚书厉声喝道,朝廷体统何在?
争论声渐起,却始终绕不出加税、裁减、摊派的死循环。
靖承宇冷眼旁观,眼中的失望逐渐化为怒火。这些平日高谈阔论的股肱之臣,危急时刻竟无一人能拿出可行之策。争论声渐起,却无半点实质内容。
靖承宇冷眼旁观,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深。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朝臣,危急时刻竟无一人能拿出可行之策。
传林沐雪。他突然道。
殿内霎时安静,继而爆发出一阵骚动。
陛下!御史大夫张谏之激动地出列,那林氏不过一屠户之女,仗着些奇技淫巧博得圣眷,军国大事岂可...
闭嘴!靖承宇眼中寒光一闪,你们若有办法,朕用得着找林侯爷吗?
太监总管李德全悄悄退出大殿,不一会儿,殿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林沐雪一袭素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堂中显得格格不入。她从容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臣女参见陛下。
免礼。赵睿神色稍霁,北疆军饷告急,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林沐雪尚未开口,张谏之便冷笑道:一个女子懂什么军国大事?陛下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林沐雪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民女斗胆,已备好一策,请陛下过目。
李德全接过竹简呈上,靖承宇展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竟露出一丝笑意。
他拍案道,诸位爱卿都该学学,什么叫真正的治国之才!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那竹简上写了什么。靖承宇示意李德全宣读。
《论公路经营权私有化疏》...李德全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还未读完,朝堂已炸开了锅。
荒谬!
与民争利!
祖宗之法不可变!
林沐雪静静站着,任凭指责如雨点般砸来。待声浪稍歇,她才缓缓开口:诸位大人反对,无非三点:一怕商人势大,二忧民生受损,三惧祖制变更。沐雪斗胆,请容一一辩驳。
她转向最激动的张谏之:张大人担心商人控制要道危害朝廷,请问如今官道状况如何?
张谏之一愣:年久失修,多处损毁...
正因官府无力维护。林沐雪接过话头,若将修建权交予商人,他们自负盈亏,必精心养护。朝廷只需制定规章,派驻监督,何来失控之说?
她又看向户部尚书:刘大人忧心加重百姓负担,可知道现在商货运输成本有多高?
刘墉迟疑道:约是货值的三成...
若道路平坦,车马畅通,可降至一成。林沐雪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商人逐利,必设法吸引更多行旅。竞争之下,过路费只会越来越合理。
最后她面对满朝文武:至于祖制...太宗皇帝曾言法随时变,利为民谋。如今北疆将士饥肠辘辘,大靖商路不畅,还守着旧制不放,岂不是本末倒置?
一席话说得众臣哑口无言。靖承宇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陛下!工部尚书严世鹏突然出列,此策虽妙,但水泥配方乃国家机密,若泄露...
林沐雪早有准备:可分三段施工,商人只负责招募劳力、采购原料,配方由工部掌握。完工后,朝廷按里程给付报酬,既保机密,又控质量。
严世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勉强点头退回队列。
靖承宇环视众臣:还有异议吗?
殿内沉默片刻,张谏之硬着头皮道:女子干政,非国家之福...
张爱卿。赵睿冷冷打断,你是在教朕做事?
张谏之顿时汗如雨下,跪地请罪。
林沐雪。赵睿转向她,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三日内拟出详细章程。
金銮殿上,林沐雪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却让满朝文武为之一静:陛下,臣女不过偶有浅见,岂敢越俎代庖?朝中能臣众多,陛下可不能专门奴役臣女一人。
她微微低头,唇角含笑,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朝堂上的几道锐利目光——工部尚书严世鹏眉头微皱,户部尚书刘墉神色复杂,而御史大夫张谏之则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突然的退让感到意外。
皇帝赵睿眸光微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那依你之见,此事该交由谁负责?
林沐雪不慌不忙,恭敬道:民女以为,公路修建涉及工部调度、户部拨款、兵部护卫,非一人之力可成。不如由诸位大人共同商议,推举一位德才兼备之人主持,民女愿从旁协助。
她这一番话,既给了朝臣面子,又避免了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靖承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看向群臣:诸位爱卿,谁愿担此重任?
殿内一时沉默。
这差事看似肥差,实则烫手山芋——办好了,功劳未必是自己的;办砸了,罪责却一定跑不掉。更何况,林沐雪提出的公路经营权之策前所未有,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终于,工部尚书严世鹏出列:陛下,臣愿领此责。
他心中冷笑,既然林沐雪不敢接,那正好由他掌控。公路修建涉及巨额银钱,他自有办法从中牟利。
赵睿点头:好,此事便交由严爱卿主持,林沐雪从旁协助。
林沐雪恭敬应下,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意。
——有些事,不在其位,反而更好谋划。
御书房内,龙涎香在青铜兽炉中袅袅升起。皇帝靖承宇已换下朝服,着一身玄色常服,手指轻叩紫檀案几。
林沐雪与萧山垂首立于阶下,窗外暮色渐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今日朝堂之上,朕还有话未说尽。靖承宇突然开口,声音比在殿上时沙哑了几分。他拿起案上一封密信,北疆传来消息,说朝廷克扣军饷是为了造炸药——沐雪,这事你怎么看?
林沐雪睫毛轻颤。她今日在殿上就注意到,兵部尚书王焕几次欲言又止。原来是为这个。
陛下。萧山忍不住插话,末将以为...
靖承宇抬手制止:朕先听沐雪说。
林沐雪深吸一口气。她早知道朝中有人用军饷中饱私囊,却没想到脏水会泼到炸药研制上。那些改良的黑火药配方,本是为减少将士伤亡啊。
回陛下,她抬起清澈的眸子,若真用军饷造炸药,沐雪倒要喝一声彩。
靖承宇眉头一挑。
北疆战事绵延二十年,每年军费消耗不是小数目。林沐雪指尖在袖中轻划,与其年年填这个无底洞,不如一次炸平狄戎王庭。
萧山倒吸一口凉气。这般激进的言论,满朝文武谁敢说?
接着说。靖承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陛下不在朝堂提及此事,是怕寒了研制火药将士的心。林沐雪话锋一转,但沐雪以为,他们更寒心的是明明有破敌利器,却要年复一年打守城战。
她突然跪地:请陛下准沐雪直言——守不如攻!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骤然而至。雨点噼啪打在琉璃瓦上,像千军万马奔腾。
靖承宇沉默良久,突然轻笑:萧将军,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萧山单膝跪地:末将愿携炸药深入草原!狄戎各部散居千里,只要王庭一破,其余部族必乱。
起来吧。靖承宇从案几后踱出,沐雪,你知道为何满朝文武无人敢提此策?
林沐雪凝视皇帝衣摆上的龙纹:因为朝中有人靠军饷发财。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靖承宇森冷的笑意。他转向墙上疆域图,手指重重按在北疆要塞:严世鹏去年强征民夫修的这座城关,耗银八十万两,今春一场暴雨就塌了半边。
萧山拳头捏得咯咯响,这些人居然敢在边关上动歪脑筋,简直是靖国的罪人。
所以朕希望你能尽快研制出一批厉害的武器...赵睿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沐雪。
林沐雪心头一震。原来皇帝早有布局!
沐雪愿献上新研制的霹雳雷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图,比现有火药威力大三倍,但需要精铁锻造外壳。
赵睿接过图纸,突然压低声音:好,好,好!尽快研制,北疆的战场等着你的武器!
暴雨如注,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林沐雪望着疆域图上那片广袤草原,仿佛已经看到冲天的火光。以攻代守,这本就是她改良火药的初衷——与其让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挡箭矢,不如让敌人根本到不了长城!
陛下。她忽然想起什么,若真攻破王庭,后续...
扶植归顺部落,以狄制狄。靖承宇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大开杀戒的,这些年草原各部早对金帐王庭不满,缺的只是一把火。
萧山眼中燃起战意:末将这就去准备...
窗外雨势渐歇,一缕月光穿透云层。靖承宇望向北方天际,仿佛已经看到草原上升起的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