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古董店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冥时晏专心开着车,钟离久则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她手里,正把玩着那个黑色的石盒。
石盒入手冰凉,上面那个由她血脉之力画出的金色符文,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将里面的邪气死死地镇压住。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典当他的桃花运吗?”钟离久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冥时晏目不斜视,淡淡地回应道:“那是你的事。”
“不好玩。”钟离久撇了撇嘴,“像赵天宇那种人,最看重的,无非就是金钱和女人。”
“钱,有你动手就够了。”
“我再断了他所有的女人缘,让他这辈子都体会不到任何异性的青睐,甚至会被所有女性发自内心地厌恶。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可比单纯的破产要痛苦多了。”
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我这人,一向很公平。他想让我‘混不下去’,我就让他,换一种方式‘活不下去’。”
冥时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慵懒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通透,也比谁都记仇的心。
不过,他喜欢。
“那个秦老,你早就认识?”
“几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兵的时候,来我店里当过东西。”钟离久轻描淡写地说道,“典当行的客人,遍布三界,各行各业都有。”
“有他这种人间大能,也有山野精怪,冥府鬼差。没什么好奇怪的。”
冥时晏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就像一个谜,你以为揭开了一层面纱,却发现里面还有无数层。
车子缓缓驶入老街,停在了古董店门口。
两人下车,走进店里。
咪咪和墨影立刻迎了上来。
它们显然也感觉到了石盒上那股不祥的气息,都表现得有些焦躁不安。
“安分点。”钟离久安抚了一句,然后将石盒放在了柜台上。
她没有立刻处理,而是先去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
在宴会上又是打架又是演戏的,累死她了。
冥时晏看着她那副悠闲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准备怎么处理它?”
“不急。”钟离久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这里面的东西,是个硬骨头,而且很聪明。它现在被我镇压着,肯定很不甘心。我们得先晾它几天,挫挫它的锐气。”
她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它在等。等一个机会,或者说,在等它的‘主子’给它信号。”
“那个邪神?”冥时晏的眼神沉了下来。
“嗯。”钟离久点了点头,“今晚在宴会上出现的那个黑影,只是它用秦朗身上的印记,远程投射过来的一个分身,力量很弱。”
“但这个石盒里的,应该是一部分残魂本体。它很狡猾,故意示弱,引我出手镇压它,而不是毁掉它。它可能觉得,被我带回来,比留在外面,更有机会接触到它想接触的东西。”
冥时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接触的东西……
“它想接触我?”他沉声问。
“或者说,是想接触你体内,那个被你祖先封印的,它的主子。”钟离久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你和他,或者说,你们的血脉,就像是锁和钥匙的关系。”
“它现在被困在外面,进不去。所以,它需要一把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冥时晏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体内的诅咒,就是那把锁。
而他,就是那个牢笼。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钟离久。
“等。”钟离久又喝了口茶,“等它自己露出马脚。顺便,也等你做好准备。”
“我?”
“对,你。”钟离久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冥时晏,你体内的力量,是一把双刃剑。”
“它既是诅咒,也是最强大的武器。以前你只会一味地压制它,堵着它,结果就是差点把自己憋死。现在,你要学的,是如何疏导它,利用它。”
“那个镇魂鼎,就是我给你找的练习工具。”
“你要学会的,不仅仅是把力量输送进去,而是要做到收放自如。”
“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放多少,收多少。只有你真正掌握了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控制,你才能在关键时刻,对抗那个东西。”
她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二十多年来,一直被黑暗和痛苦笼罩的世界。
一直以来,他都把这股力量视为洪水猛兽,视为必须铲除的敌人。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需要主动去掌控它,利用它。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想太多。”钟离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一个人。还记得我说的吗?我们是同一种人。”
“既然我们都被绑在了一起,那不如,就一起,跟这个狗屁的命运,斗一斗。”
她的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冥时晏看着她,冰封了多年的心,在那一刻,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