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玄门圈子,今天像是炸了锅。
不,比炸了锅还热闹。
九爷古董店所在的这条老街,破天荒地被堵得水泄不通。
各路人马打着逛街淘宝的幌子,一双双眼睛却跟长了钩子似的,死死盯着那扇古朴的店门。
“来了!是苏家的车队!”
人群中一声低喊,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神经。
几辆漆黑的豪车停在了街口。
车门开启,苏家家主苏振海第一个下车。
他脱下了平日里象征身份的唐装,换上了一身压抑的黑色西装,那张素来威严的面孔,此刻紧绷得没有一丝血色。
紧随其后的是苏家三长老,老者怀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头颅低垂,神情晦暗。
再后面,是几位苏家核心成员,个个手里捧着重礼,脸上却是一副哭丧表情。
围观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阵仗……真是来请罪的?
那个在南城横着走的苏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姿态?
苏振海顶着无数道探究、惊疑、幸灾乐祸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古董店的门口。
短短百米,他却走得冷汗浸透了衬衫。
店门虚掩,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从门缝里飘出,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他不敢推门。
更不敢喊。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用尽全身力气,扬声喝道:
“南城苏家,苏振海,携族中长老,前来拜见九爷,负荆请罪!”
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负荆请罪”!
人群彻底沸腾了。
这事,是真的!
苏家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然而,石破天惊的一声喊,换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店里,毫无动静。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烈日当头,苏振海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任由全南城的玄门中人围观。
他身后的苏家人,脸上交织着屈辱与恐惧,却没一个人敢动弹。
“家主,”三长老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对方在晾着我们……等。”
苏振海牙关紧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又熬了近半个小时,就在苏振海双腿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鼻音的女声,才慢悠悠地从店里飘了出来。
“哦,来了啊。”
“进来吧,门没锁。”
苏振海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推开门,领着族人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暗。
一个穿着宽松白t恤,踩着人字拖的年轻女孩,正陷在一张宽大的摇椅里,手里晃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可乐。
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闭着眼,周身的气场却冷得像万年玄冰。
苏振海和三长老的目光只敢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心脏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这个人……是深渊。
苏振海不敢再看,连忙对着摇椅上的钟离久,深深一躬。
“九爷!昨日是我苏家管教不严,孽畜冲撞了您,我特地带他来,给您赔罪!”
话音刚落,两个苏家人便将鼻青脸肿、胳膊上还吊着石膏的苏子昂架了上来。
苏子昂一看见钟离久那张脸,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了下去。
钟离久晃了晃摇椅,仰头喝了口可乐,这才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赔罪?”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
“怎么个赔法?”
苏振海立刻给三长老递了个眼色。
三长老连忙上前,颤抖着手打开紫檀木盒,将其中的物品展现在钟离久面前。
“九爷,此乃五百年份的血灵芝,苏家一点薄礼。另备有三千万现金,作为赔偿。”
五百年份的血灵芝!
门口偷窥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这可是能续命的宝贝!
谁知,钟离久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连摇椅的晃动频率都没变一下。
“就这?”
她撇了撇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你们苏家,就这点诚意?”
苏振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还嫌少?!
他心中怒火翻腾,嘴上却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九爷若不满意,我们……我们还可以再加。”
“不是钱的事。”
钟离久终于坐直了身体,将可乐瓶随手放在一旁。
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苏子昂之前摔倒的地方,那里的一块青石地砖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
“你们的人,打扰我喝可乐。”
“吓到了我的猫。”
“还踩坏了我一块地砖。”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苏家的人如遭雷击。
“这些,是精神损失,是情感伤害,是物品损坏。你觉得,用钱就能衡量?”
苏振海彻底僵住了。
不为钱,那她到底想怎样?!
三长老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知道,真正的羞辱,来了。
“那……依九爷的意思是?”他声音干涩地问。
钟离久的目光,落在了苏子昂身上。
“他,觊觎我的客人,还想拆我的店。”
“让他跪下,给我这块地砖,磕三个响头。”
说完,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苏振海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至于你。”
“教出这种东西,你这个家主,难辞其咎。”
“你就为打扰我喝可乐这件事,道个歉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凝固了。
让苏家继承人给一块地砖磕头!
让苏家家主,为“打扰喝可乐”这种荒唐的理由道歉?!
这不是打脸。
这是把苏家的脸皮活生生剥下来,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
苏振海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欺人太甚!”
“哦?”
钟离久笑了,她站起身,赤着脚,一步步走向苏振海。
她身形纤细,毫无威胁。
可随着她的靠近,苏振海却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当头罩下,压得他骨骼都在呻吟,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也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冥时晏,睁开了眼。
他什么都没说。
仅仅是淡漠地,瞥了苏振海一眼。
轰!
苏振海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拽进了无尽的冰狱,彻骨的寒意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那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最纯粹的恐惧。
“噗通!”
三长老魂飞魄散,第一个跪了下来,一把死死按住苏振海的肩膀,冲他疯狂摇头。
“九爷息怒!家主他一时糊涂!我们道歉!我们马上道歉!”
吼完,他猛地回头,对着早已吓傻的苏子昂咆哮:
“孽障!还愣着干什么!想让我们整个苏家给你陪葬吗?!滚过去给九爷的地砖磕头!”
苏子昂被这一声吼惊醒,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块裂缝的地砖前。
“咚!”
“咚!”
“咚!”
三个响头,磕得地动山摇,额头瞬间鲜血淋漓。
整个店里,只剩下苏振海一个人,还屈辱地站着。
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知道,今天这个头若是不低,苏家,就没了。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愤怒、不甘,都化作了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他对着钟离久,对着这个看起来比他孙女还小的女孩,一点一点地,弯下了他引以为傲的脊梁。
“对……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用血挤出来的。
“九……爷。”
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屈辱。
“我不该……让我的侄子……打扰您……喝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