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宫,雕梁画栋之间纱影朦胧,氤氲着龙涎香的气息,层层纱帐之内女男声音暧昧起伏,层层叠叠,经久不息。
“林世女,太女殿下还在忙,请您在此稍候。”
宫女说道。
宫门之外,风尘仆仆、手持一柄绘卷的少女正是镇北王世女林星野,她如今十六岁,遗传了母父的俊美姿容,身姿挺拔,面容精致,敏锐的听力很快让她察觉殿中正在发生何事,她抬抬眉毛,撇头看向外面高悬的日头,深邃的琥珀色双眸微眯,点头道:“好。”
宫女为她准备了座椅,林星野撩起袍子在太女殿前正襟危坐下来,神色宁静得仿佛殿内暧昧的声音从未传入耳中。
过了半炷香,声音停息,殿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仿佛蕴着浓郁丝滑的可可,缓缓道:“让她进来。”
“诺。”
林星野站起身走入宫殿,眼前纱影摇曳,富丽堂皇的殿宇正中一张雕工细致的大床,面容俊伟的女子舒适地倚在榻边,明黄色衣襟半掩,坦然地露出胸脯,大啦啦地支起一条腿霸占着整座大床。
而床边,一名发髻凌乱的少男整个身体缩在女子脚边,凌乱的发丝遮掩了容貌和神色,略有些慌乱地垂头整理着自己身体上唯一覆盖的浅紫色薄纱衣裙,透过薄纱还能看到他雪白的肌肤和大大小小的吻痕。
“星野来啦。”
女子伸出一只手把林星野招至自己身边,因着林星野走过来时目不斜视、平静无波的神色,明黄衣袍的女子眼角划过一丝晦暗,目光转向旁边正在整理衣服的少男,颇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下床榻。
“滚。”
少男狼狈地在地上跌落到林星野的衣角边。
林星野依旧挺拔地站立,视他如无物地向床上女子呈上手中绘卷,道:“太女殿下,您要的东西拿到手了。”
少男听闻这声音,凌乱的头发之下神色微变,纤细雪白却伤痕累累的手指轻轻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垂首抹去眼中泪水,硬撑着柔弱的身子行礼退去。
皇太女姜启华一双凤眸露出含有深意的笑,她接过绘卷的同时,还顺手将林星野一把拉到自己床边坐下。
她没有说绘卷的事,反而说道:“刚才没有认出来么,那是润儿啊,与你在天凌书院交好的唐润,听闻他还给你绘了一幅‘少年将军图’,可是真的?”
林星野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姜启华:“我与唐润不过是点头之交,更何况……他现在是太女殿下的男人。”
姜启华并未在林星野眼中找到丝毫在意的神情,满意地笑道:“不错,那般轻浮的荡夫,怎能配得上我的星野?”
她愉悦地展开绘卷,翘着二郎腿,凝视绘卷中的内容半晌,评价道:“王家私藏的铜矿可真不少啊。辛苦你了,星野。”
平原王氏作为大齐最富有的世家,家主为当朝御史王敏义,身负检察百官之责却暗中藏下巨额铜矿。
铜不仅是铸造货币的重要材料,还可打造武器,乃是朝中严格管控的资源。
姜启华命林星野乔装混入平原王家,林星野孤身前往,只用了三个月,从一介平平无奇的马妇做起,迅速被王敏义的二妹王卓义看中提拔,终于在王家密室中搜出铜矿的地图和账本,星夜回京复命。
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在京中素有美名的“小才男”唐润,被微服造访天凌书院的皇太女看中,纳入宫中成了新近宠侍。
姜启华声音随意地道:“王家得意了太久,是时候收网了。”
而后便将绘卷随手抛在皇宫冰冷的地板上。
只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命运。
无数人头,也要这样扑棱棱地滚落到冰冷的地面上了。
林星野看向那掉落在地的绘卷,沉默不语。
“怎么?不高兴吗?”
姜启华将手覆在林星野手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听闻你能那么快受到王卓义的重用,是因为被她如珠似宝的小儿子看中,想选你为乘龙快媳?”
林星野摇头,勉强笑道:“冢中枯骨,何足挂齿。”
“是这样吗?”姜启华看着林星野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又想起了别的事,“对了,星野,你是不是快要十六岁了?”
林星野的十六岁生辰就在一个月之后。按照大齐习俗,女子十六以前仍算童女,因身体并未发育完善,若被男子引诱怀下孩子,对身体是巨大的打击,常有难产血崩而亡者。因此严禁十六岁以下女子与男子亲密接触,倘若违反,女子会被处罚十金或服役三年,男子则会被直接杀头。
而十六岁之后,女性的身体逐渐发育成熟,因此允许与男子亲密,以疏解正常女人的欲望,但却不可做生育之事,因为这个年龄身体依然稚嫩,若是不慎怀孕依然对母体有极大损害。因此,大齐规定与此年龄段的女子亲密的男子必须去势,倘若不慎导致女子怀孕,男子杀头,女子则不用再承担处罚。
在这样的社会风俗下,许多贵族女性会为家中女儿培养去势的侍男,简称通房。这些男孩儿往往从小就被去势,因此不会出现男子年龄大了就会出现的胡须和痘痘、声音嘶哑等困扰,依旧肌肤光滑如玉、声音婉转如黄鹂,深受贵族女子喜爱,甚至有不少宠侍灭夫、将不能生育的宠侍提拔为正夫的。
“你小小年纪,还没尝过男人吧,家中可为你准备好通房了?”姜启华八卦地笑了起来。
一想到镇北王夫柳卿澜对王府独苗苗的重视程度,估计早就挑选好容色貌美、性情温顺的男孩了,姜启华如此问实属多此一举,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尤其想看看林星野的反应。
林星野面上浮现赧色:“说是选好了……不过我也没见过他。”
姜启华眸中划过一闪即逝的晦暗,不过她很快又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的名字来历?”
林星野摇头道:“你也知晓我自幼得了那道人一句‘天煞孤星’的谶言,说什么命硬克夫,所爱男子均会下场凄惨……”
姜启华点头笑道:“记得,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还无法无天,气得拔了国师的眉毛,被我母皇罚了一个月禁闭呢!”
林星野苦笑:“年幼不懂事。之后江伯母生下与我指腹为婚的男儿,可那男儿还没等到第二日便夭折。两年之后第二胎又是男儿,再次夭折。世人都说,他们是被我克死的。”
“那是他们福薄,和你有什么关系?”姜启华撇撇嘴,“那个江月流不就活下来了吗?”
“那是因为江伯母专程去求了护子的宝玉,又从小不让他与我相见。”林星野说道,“纵使如此,月流他依然自幼体弱多病,就连先生也说他非长寿之相。”
“呵。”姜启华不知可否,转而道,“所以这与你选侍男又有何关?哦……我懂了,她们肯定怕你转头又克死了那通房,让你玩不尽兴,所以向你隐瞒了他的一切消息,就为了给他挡煞。”
“是这样。”林星野虽然也觉得这样做着实有些荒谬,但她也不甚在意。
实际上,谁会在意一个从未谋面之人呢?
“行吧,不说男人了,晦气。”姜启华往床内挪了挪,拍拍身侧床榻,“来来,陪我睡觉,咱姐俩好久没同枕长谈了!”
林星野微笑:“太女殿下,您真的要让我这个劳碌了三个月连夜赶回来的人,睡这满是腥味的床榻吗?”
姜启华这才想起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咳咳两声:“啧,待我去洗漱一番,咱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