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她在厂区里漫无目的溜达,几乎把轧钢厂外围走了个遍。最后又晃回食堂——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坐着等下班。
傻柱溜溜达达从后厨出来,瞧见她便问:“在这儿磨蹭啥?车间没活儿了?”
“没我什么事,等下班呢。”
“没活儿不回家,在这儿耗什么?”傻柱扔下话,又晃晃悠悠往外走去。
“嘿,可不是嘛,有啥好熬的?傻柱说得在理,今儿也不用加班,干脆现在就回吧。”
她抬头瞥了眼食堂的挂钟,离下班还有一个多钟头,也不算太早。她拎起布包,径直走向停车棚。
刚出食堂,路上人来人往,挺热闹。秦淮茹一到停车棚,就碰见车间里的熟人。
“李红兵,你咋在这儿?”见他在这儿,秦淮茹有些纳闷。
李红兵推着自行车,嘿嘿一笑,“秦姐,你这不装糊涂嘛?你不也一样?得了,我先走一步。”
秦淮茹起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活儿早干完了。”
“秦姐,这就没劲了,谁不知道谁啊?”李红兵白了白眼,懒得跟她掰扯,蹬上车,一溜烟没影了。
“哼,谁跟你似的。”
自打她来到这儿,虽说没少抱怨,可除了昨天请了一天假,还真没旷过工。
在车间里,她可是积极分子。
停车棚里,秦淮茹左右张望,没见着别的熟人,赶紧推出自行车。
推着车出了轧钢厂,她才松了口气。头一回早退,心里还有点不自在。
出了厂门,她蹬上车就往家赶。日头还老高,这么早下班还真是头一遭。
一路心情舒畅,车轮子转得飞快。到了四合院门口,她推着车往家走。
“哎哟,淮茹,你可算回来了!你家来亲戚了吧?”
秦淮茹停住脚,看着三大妈,一脸不解:“嗯,我堂妹来了,咋了三大妈?”
三大妈脸色发白,“淮茹,这事儿你得管管。昨晚我上厕所,碰见你堂妹,哎呀妈呀,那味儿,熏得我直吐……”
“打住打住,三大妈,您别说了,我可不想听。”秦淮茹也恶心得够呛,推起车就要快步进门。
眼看她要溜,三大妈赶紧追上去拉住自行车。
“哎,淮茹,你不能不管啊!那是你堂妹,你得负责。”
秦淮茹一脸晦气,“我负什么责?关我什么事?您让开。”
三大妈死死拽着车不放,“那是你堂妹,你不管谁管?我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下去……”
“您吃不下饭,跟我有啥关系?要找您找她去,别找我。”秦淮茹烦躁地甩手。
见她不耐烦,三大妈挤出一脸笑,“三大妈不要别的,你就给我点布条就行,之前你答应过我的。”
布条?还好意思提布条?秦淮茹没好气地说:“三大妈,您现在怎么跟拦路抢劫似的?还带硬要的……”
“没……没有,你可别瞎说。”三大妈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手。
车是松开了,可秦淮茹反倒不急着走了。
“三大妈,您说说,哪有您这样的?我早说了没布条,您还一个劲儿地要,您这到底是图啥呀?”
“扯了这么多布,还能缺布头?”三大妈低声嘟囔着。
“你……”
秦淮茹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知道三大妈是故意装傻,也懒得再跟她多说,推着自行车就往回走。
到了后院屋前,她把车往门口一停,拎着布袋进了屋。
门虚掩着一条缝,秦淮茹还以为家里有人,可里外看了一圈,秦京茹和槐花都不在。
“人呢?”她心里纳闷,连黑炭也不见了影子。
京茹和槐花出门倒不稀奇,可黑炭不见了,秦淮茹顿时着急起来——门没关严,它该不会溜出去了吧?
她心头一紧。
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秦淮茹赶紧走到院子里,扬声喊:“黑炭?黑炭?——”
二大妈正在院里洗菜,听见声音抬头问:“淮茹,找猫呐?”
“是呀二大妈,您看见我家那只黑猫没?浑身乌黑的那只。”
二大妈回想了一下,“下午好像在院里见过。”
“您看见它往哪儿去了吗?”
“那倒没注意。别着急,猫嘛,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话是这么说,可她哪放得下心?又满院子找了起来。
后院、里院、外院,全都找遍了,还是不见黑炭的影子。
这淘气包,跑哪儿去了?她越想越担心。
院子里没有,她又去附近胡同转了一圈,仍然没见到黑炭。
秦淮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坐在小凳上出神。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它自己回来了。
槐花一进后院,就见屋门大敞着。她疑惑地走进屋,见妈妈神情恍惚,更觉奇怪。
“妈,你怎么啦?”
“啊?没事、没事……”秦淮茹回过神,用力搓了搓脸,不敢提黑炭不见的事,怕孩子难受。
“噢,”槐花仍不放心,“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好着呢。”秦淮茹强笑着摇头。
“那就好。”槐花松了口气,在屋里张望了一下,随口问:“妈,黑炭呢?”
“黑炭……它……”秦淮茹语塞了。
她哪知道黑炭去哪儿了?她一回来就没见着,谁知道那小东西溜达到哪儿去了……
“咋了妈?黑炭去哪了嘛?”
“黑炭……大概是……出去溜达了吧。”秦淮茹含含糊糊地,答得心虚。
“出门了?上哪去了?妈,你可别瞒着我……”槐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看着槐花的神情,秦淮茹只好坦白:“我回来的时候门没关严实,黑炭应该是自己溜出去了……”
“溜出去了?”
槐花紧张地望着秦淮茹:“妈,黑炭会回来的吧?”
秦淮茹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一定是小姨没把门关好,槐花以后都不理小姨了。”
槐花松了口气。黑炭是她捡回来的,她早已把它当成自己的伙伴,要是它不回来了,她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怎么不理我啦?”京茹一脸困惑地从院里走进来。
她今天去了不少地方,这会儿还挺兴奋:“姐,你没看见,今天人民路上可热闹了,满街都是人……”
“小姨,你中午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没把门关好?”槐板着小脸打断她。
秦京茹抓了抓头发:“这我哪还记得,怎么啦?”
“哼,肯定是你没关好门,黑炭才跑出去的。”
“黑炭?那只黑猫?”
槐花点了点头。
秦京茹不以为意:“哎呀,我还当什么事呢,不就是一只猫嘛?跑出去就跑出去了呗,等会儿自己就回来了。槐花,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猫啊?”
“啊?”
槐花被问住了,她越想越糊涂,黑炭是她的朋友,秦京茹是她小姨,这该怎么比呢?
…………
“姐,你看我买的这条裙子好看不?”
京茹从布袋里取出裙子,在身上比了比。
这是她今天在人民路那家店里买的,花了十二块钱,现在想想还有点心疼。
秦淮茹打量了她几眼,京茹扎着两条小辫,上身是件白衬衫,和手里的花裙子挺配的。
她点点头:“挺好看的。”
“嘿嘿。”京茹美滋滋地拿着裙子进了里屋。
“妈,小姨和黑炭谁更重要呀?”槐花还在那儿犯迷糊。
秦淮茹没回答,她高兴地站起身,外头天色微暗,她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从外边走来。
那黑乎乎的一团,秦淮茹一眼就认出是黑炭,她欣喜地说:“槐花,黑炭回来啦。”
“啊?”槐花顿时兴奋起来,别的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外跑。
噫——秦淮茹一脸嫌弃:“黑炭,你别进来!槐花,别碰它!”
槐花也皱起眉头:“妈,这可怎么办呀?”
秦淮茹想了想:“你去拿小铲子来,我先拦着它。”
黑炭叼着一只大黑耗子,步履蹒跚地走近。见秦淮茹挡在门口,它把嘴里叼着的大黑耗子放下,朝着她“喵、喵”地叫起来。
黑炭身旁那只耗子嘴角还带着血,个头不小,秦淮茹瞧着都快赶上黑炭大了,真不知道它是怎么逮到的。
“喵,喵。”黑炭对着秦淮茹叫,像是在炫耀什么。
秦淮茹看着黑炭和那只大黑耗子,心里直发愁,以后还怎么抱它?
槐花拿着小铲子走过来问:“妈,现在咋办?”
秦淮茹皱紧眉头,看着老鼠浑身不自在,“你赶紧把它铲出去。”
这时秦京茹穿着新裙子从里屋走出来,一眼瞧见黑炭,笑着说:“哟,回来啦?”
槐花没理她,铲起老鼠就往外走。
黑炭“喵喵”叫了两声,似乎舍不得那只老鼠。
“能抓这么大的老鼠,真是只好猫。”京茹蹲下来摸了摸黑炭。
秦淮茹无奈:“这天气你就穿裙子,不冷吗?”
“不冷,我等下还要去找傻柱。”京茹脸上堆起笑,“姐,你和我一起去呗,我得当面问他清楚。”
“我不去。”秦淮茹想起早上的事,一口回绝。她又瞅了瞅黑炭,发愁地说:“你刚摸过它,干脆帮黑炭洗个澡吧……”
“猫洗什么澡?我还有正事呢。”京茹白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这人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没办法,秦淮茹只好自己动手。她把黑炭拎进盆,扔了块肥皂,端着盆去水龙头那儿。
试了试水温,觉得太凉,不敢直接给黑炭洗。只好回家提来暖壶,兑好温水,才把黑炭按进盆里。
黑炭在水里不停挣扎,要不是她使劲按着,早就跳出去了。
秦淮茹也来气——黑炭碰了老鼠,万一沾上跳蚤可怎么办?老鼠身上最不干净。
她给黑炭全身打上肥皂,搓了又搓,连嘴也不放过,拿来旧牙刷,给黑炭刷了刷牙。反正那牙刷也该换了。
槐花常抱黑炭,不把它收拾干净,秦淮茹实在不放心。
换了两盆水,她抱起黑炭仔细看了看,见毛发干净了,总算松了口气。
黑炭一脸生无可恋,对着墙头“喵喵”哀叫。
秦淮茹觉得奇怪,朝墙头望去,正好瞥见一个白影一闪而过。
是大白猫?
她皱了皱眉,好些日子没见它了。怪不得黑炭溜出去,原来是大白猫在教它抓老鼠。
这可把她害苦了。秦淮茹又发起愁来:不知道大白猫教完没有?总不能天天给黑炭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