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的晨光里,总飘着淡淡的墨香。云曦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份泛黄的奏折,眉头微微蹙着 —— 江南灾区传来消息,粥棚虽增设了七处,可每日仍有百姓因争抢粮食受伤,地方官请求朝廷再调运些粮食,最好派专人协助分发,免得乱象再生。
“殿下,您愁眉不展的,可是为灾区的事?” 林时依提着食盒走进来,藕荷色宫装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响。她将食盒放在案上,打开后露出一碟雪国特有的奶酥,“臣女听说殿下又为灾区操劳,特意做了些点心,您垫垫肚子。”
云曦抬起头,见是她,紧绷的眉头稍稍舒展:“还是你有心。江南缺粮,地方官盼着朝廷补运,可漕运近期因水患受阻,从关中调粮至少要半月;昭弟又总以‘军粮需优先储备’为由,不愿从京畿粮仓调拨,着实难办。”
林时依坐在他对面,手指轻轻摩挲着食盒边缘,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殿下别急,臣女昨日跟雪国使臣谈过,使臣说雪国愿支援三千石粮食,还派五十名押送官协助江南分发 —— 雪国走北寒水路十日便能到,定能解燃眉之急。”
“真的?” 云曦眼前一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雪国愿意援粮?还派专人押送?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是啊,” 林时依笑着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折迭整齐的援助清单,递到云曦面前,“这是雪国使臣拟的清单,粮食明日就从雪国边境的仓库存取,押送官都是熟悉寒路的老手,殿下尽管放心。使臣说,这是雪国对大云的心意,盼着灾区百姓能早日安稳。”
云曦接过清单,指尖拂过上面工整的字迹,心里满是感激:“多谢依公主,也替朕谢过雪国使臣。有雪国这份援助,江南的乱象定能缓解不少。” 他没注意到,林时依垂眸时眼底闪过的得意 —— 清单上的三千石粮食,实则是雪国仓库里积压三年的陈粮,多半已经受寒返潮;五十名押送官,效能低下之冗散人员,根本不懂赈灾分发,这些,云曦全不知情。
楚晴端着刚整理好的内宫账目走进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她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云曦手中的清单上 —— 雪国寒部水路与边境虽近,可三千石粮食需二十辆粮车运输,需提前三日筹备车马、核验粮情,可昨日她整理外邦物资往来文书时,并未看到雪国援粮的报备记录,连边境粮仓的调运申请都没有,这里面怕是有问题。
“殿下,” 楚晴将账目轻轻放在案角,声音轻得像风,“内宫的月度账目已核对完毕,您若有空,可过目核验。”
云曦点头,随手将清单压在账目旁,注意力又回到江南的奏折上:“晴儿辛苦了,账目先放着,朕稍后看。” 他甚至没抬头看楚晴一眼,更没留意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 —— 他满心都在江南的粮荒上,早已对林时依的话没了戒心。
林时依看着楚晴沉默转身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 楚晴虽心思细,却太过隐忍,即便发现破绽,也未必敢当众开口,这正好合了她的意。
午后,楚晴借口 “核对外邦援助物资流程”,去了内务府的档案室。她翻遍近一个月的外邦往来记录、边境粮仓报备,果然没找到雪国援粮的任何手续;又找到负责与雪国边境贸易的小吏,小吏被问得支支吾吾,最后才低声说:“回太子妃娘娘,雪国东部边境运来的粮食…… 上月就传话说陈粮怕是要霉坏。那五十几名押送官,也都是雪国户部来的老弱,根本派不上用场。”
楚晴的心沉了下去 —— 林时依果然在撒谎!她攥着刚抄录的边境粮仓反馈记录,快步往东宫走,可到了殿门口,脚步却又停住了。若她此刻进去揭发,云曦会不会觉得她是嫉妒林时依得宠,故意挑拨?毕竟林时依现在是能为他 “分忧” 的人,而她,只是个默默处理内宫琐事的太子妃,连他的注意力都难得得到。
犹豫良久,楚晴还是转身离开了。她将抄录的记录藏在内宫梳妆台的暗格里,心里默默想:若这假援粮不会害了江南百姓,只是让林时依赚些 “善名”,她便暂时不说;可若陈粮有害、押送官误事,她便是拼着被误会,也要提醒云曦。
而此时的东宫书房里,林时依正 “无意” 中提起:“殿下,臣女昨日听宫人说,二皇子殿下近日总召金刀营的将领去昭武殿,还赏了不少银锭,不知道是不是在筹备什么事……”
云曦握着奏折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昭弟?他能筹备什么事?不过是跟将领们商议防务罢了。”
“臣女也希望是这样,” 林时依垂下眼,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只是二皇子殿下手握京畿卫戍权,殿下还是多留意些好 —— 毕竟储君之位干系重大,免得出什么意外,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云曦沉默了 —— 林时依的话,让他想起近日昭弟在朝堂上与自己的对立,想起他安插亲信谦和做宫门统领的事,心里第一次对云昭生出几分警惕。他却没意识到,这正是林时依想要的 —— 让他们兄弟间的嫌隙,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深。
夕阳透过窗棂,落在案上的清单和账目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楚晴站在廊下,望着远处勤政殿的飞檐,心里满是不安 —— 林时依的谎言像一张轻柔的网,正慢慢缠向云曦,而她,却只能站在网外,连提醒都不敢轻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