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带着苏雪走出超凡工会大厅，身后那压抑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喧嚣渐渐远去。
阳光依旧吝啬，灰蒙蒙的天空下，街道显得更加破败。
苏雪还沉浸在刚才哥哥大发神威的兴奋中，小脸红扑扑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全然忘了之前心痛失去的三亿。
“哥！你刚才太帅了！那个江向阳，打得跟条死狗一样！哈哈哈！活该！”
“还有那个祁高阳，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墙头草！”
“对了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那么……嗯……一下？那个江向阳就趴下了？”
苏哲被她吵得有些头疼，正想敷衍几句。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急促，带着几分犹豫的女声。
“苏哲，等等！”
苏哲脚步微顿，转过身。
只见萧木鱼小跑着追了上来，那张姣好的脸庞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泛着健康的红晕，胸口微微起伏。
她跑到苏哲面前，停下脚步，略微喘息着，明亮的眸子看着苏哲，眼神有些复杂。
苏雪也停下脚步，看到是萧木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抱着苏哲的手臂，好奇地看着她。
“苏哲，谢谢你！”
萧木鱼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对着苏哲郑重地说道。
苏哲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谢我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他确实没做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江向阳自己在作死。
萧木鱼却摇了摇头，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起伏的胸口，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语气却依旧认真。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但你的的确确帮了我。”
如果不是苏哲出手废了江向阳，以江向阳的性子，事后绝对不会放过她。
苏哲这一下，等于是帮她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没事儿，大家都是同学，举手之劳。”苏哲语气随意。
同学……
听到这两个字，萧木鱼脸上的红晕似乎又深了几分，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
“苏哲，高中的事……”
苏雪在一旁听到这话，立刻竖起了耳朵，目光不善地在萧木鱼和自家哥哥之间来回扫视。
哼！这个萧木鱼，当年对我哥爱搭不理，现在看我哥厉害了，又想凑上来？没门！
不过，这是哥哥的私事，她虽然心里不爽，倒也没有立刻插嘴。
“高中的事已经过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们如今都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是吗？”
年少轻狂时的那点悸动，早已在三年的沉睡和皇甫皓月波澜壮阔的一生面前，烟消云散。
他对萧木鱼，确实只有同学之谊。
如果遇上麻烦，能帮一把自然会帮。
但也仅此而已。
“已经……过去了吗？”
萧木鱼听到苏哲这干脆利落的话语，心头猛地一颤，如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当年，她何尝不是对这个张扬、霸道，却又带着几分傻气的少年动过心？
只是少女的矜持，加上苏哲那不太好的名声，让她一次次将那份悸动压下，甚至刻意疏远。
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总是围着她转，用各种幼稚方式吸引她注意的少年，早已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紧接着，妖魔降临，天翻地覆。
她无数次打听苏哲的消息，最终却从苏雪口中得到了他“死亡”的噩耗。
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好久。
今天，在超凡工会大厅，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鼓起勇气上前确认，真的是他！
那一刻的惊喜，冲淡了末世以来所有的阴霾。
可现在……
他变了。
变得成熟，稳重，强大，也……不再喜欢自己了。
“你和江向阳之间有什么矛盾？”
苏哲的声音将萧木鱼从失落的情绪中拉回。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无非是些仗势欺人的龌龊事，但他想听萧木鱼亲口说出来。
萧木鱼深吸一口气，收敛起纷乱的情绪，俏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和忧虑，缓缓道来。
“末世以来，我们萧家主要做妖魔材料的收购和加工生意，前两年还算平稳。可三个月前那场守城战，我们家损失惨重，几位超凡供奉死的死，伤的伤。”
“我父亲……伤得最重。”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他被一头罕见的‘噬心虫魔’所伤，体内中了奇毒，五脏六腑日渐衰竭，生命垂危。”
“医生说，只有一种名为‘百灵草’的特殊草药才能解毒。”
“百灵草……”苏雪闻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萧木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百灵草极为珍稀，只生长在荒野深处的特定环境，那里妖魔横行，危险重重，普通的超凡者小队根本不敢深入。”
“我找遍了金陵城所有能找到的关系，也发布了高额悬赏，可依旧没人愿意接这个任务。”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江向阳主动找到了我。”
“他说，他知道一处地方可能有百灵草，愿意帮我去寻找。”
“但是……他提出了条件。”
萧木鱼说到这里，脸颊再次涌起一股屈辱的红晕，声音低了下去，没有继续说。
但苏哲和苏雪都明白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苏哲眉头微皱，“你就这么确定，他能帮你找到百灵草？或者说，他愿意帮你找到？”
苏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似的说道：
“就是！”苏雪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木鱼！你是不是傻！百灵草生长的地方，连七阶上位超凡者都不敢轻易踏足！江向阳一个六阶顶峰，还是个出了名的胆小怕死鬼！他怎么可能为了你去冒生命危险？！”
听到苏雪的话，萧木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她只想着救父亲，被江向阳那虚伪的承诺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仔细去查证！
江向阳……他根本就是在算计自己！
“木鱼，你不会已经……”苏雪看着萧木鱼失魂落魄的样子，气呼呼地问道。
萧木鱼连忙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没有！我……我跟他说的是，等他拿到百灵草之后……”
听到萧木鱼还没失身，苏雪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气愤难平。
“那江向阳，知道你急着救父亲，肯定会故意拖延时间！一直吊着你！等你实在等不了了，求着他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真面目！”
苏哲略作思考，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等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是任他予取予求了。”
想到这一层，萧木鱼娇躯一颤，脸色愈发苍白。
被算计了不要紧。
可父亲的病情，却耽搁不起了！
再拖下去，父亲真的就回天乏术了！
到那时，萧家必然分崩离析，她自己……恐怕也会彻底沦为江向阳的玩物！
还好……还好今天遇到了苏哲！
虽然过程曲折，但江向阳被废，这个交易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
父亲的毒，又该怎么办呢？
金陵城内，已经找不到百灵草了。
唯一的希望，似乎又破灭了。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苏哲，我……”
萧木鱼下意识地看向苏哲，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助和最后的希冀。
她想开口请求，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苏哲已经帮了她大忙，她怎么能再奢求更多？
而且，正如苏雪所说，荒野深处太危险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让苏哲去冒险！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旁边的苏雪抢先打断了。
苏雪警惕地看着萧木鱼，语气坚决。
“木鱼！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也很着急！但荒野深处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
“我绝对不可能让我哥哥为了你去冒那种险！对不起！”
苏雪的态度很明确。
虽然她也同情萧木鱼的遭遇，但哥哥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绝不允许哥哥因为对萧木鱼可能还残留的那点情愫，就头脑发热，跑去荒野送死！
听到苏雪这毫不留情的拒绝，萧木鱼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是啊。
苏哲凭什么要为自己冒险呢？
他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他有自己的家人需要守护。
自己刚才，确实是太冲动，太自私了。
萧木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绝望和酸楚，对着苏雪和苏哲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谢谢你们。”
就在萧木鱼准备转身离开，心中一片灰暗之时。
苏哲那平淡的声音，却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再次响起。
让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我可以帮你找到百灵草。”
萧木鱼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哲。
他……他说什么？
他愿意……帮我？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然而，下一刻。
苏雪那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就如同冰水般浇灭了她的希望。
“哥哥！我不答应！！！”
苏雪气得直跺脚，眼圈瞬间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难道你真的还喜欢她？！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你又要像三年前一样！抛下我不管了吗？！”
她死死抓着苏哲的手臂，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听到苏雪的质问，萧木鱼脸上的喜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尴尬和内疚。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么不合时宜。
苏哲愿意帮忙，或许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但苏雪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不能这么自私。
“苏哲，谢谢你的好意。”萧木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苏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事情，让你陷入危险。”
“我父亲的病，我会再想别的办法。我去京城指导队那边问问，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
看到苏雪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苏哲心中也有些无奈。
这丫头，反应也太大了点。
荒野对他而言，确实没什么危险。
不过，看她这副模样，再坚持要去，估计真要哭鼻子了。
罢了。
晚上偷偷去就行了。
反正也没打算告诉她。
只不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苏雪的王级妖魔核心。
顺路的话，百灵草倒是可以一试。
萧家的势力，也可以为父亲所用。
想到这里，苏哲连忙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对着苏雪举手投降。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不去了，行了吧？”
听到苏哲的保证，苏雪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但依旧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抽噎着问道：“真……真的？”
苏哲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眼前这兄妹俩的样子，萧木鱼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激，又有失落，还有一丝淡淡的内疚。
“苏哲，雪儿，那……我就先走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苏哲看着她略显落寞的背影，只是抽空应了一声：“好。”
他现在得先哄好自家这个醋坛子妹妹。
萧木鱼笑了笑，没再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