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听着这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又血腥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提问，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帝瑶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澄澈眼眸，感觉自己这半帝级的道心，都快要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给整出裂痕了。
他抬起手，再次揉了揉帝瑶那柔顺得仿佛没有重量的长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无比别扭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强行将话题拉回到自己设定的“哲学”轨道上。
“咳，帝瑶，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在吃饭。”苏哲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仿佛一位正在给学生讲解宇宙终极奥秘的导师，“我们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净化’仪式。”
他看着帝瑶那似懂非懂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好不好吃，而在于……干不干净。”
“你看，那个东西有九个头，就意味着它的思想很混乱，脑子里的垃圾也比只有一个头的要多九倍。这种垃圾一旦堆积太多，就会污染这片天地。”苏哲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所以，头越多，垃圾就越多，也就越需要我们进行更彻底，更深度的打扫。你明白了吗？”
帝瑶眨了眨她那琉璃般的眸子，似乎在努力消化苏哲这番听起来很高深，但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言论。许久，她才缓缓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道，“越脏的，越需要打扫。”
苏哲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有种总算把自家跑偏了的宠物猫又重新哄回正途的欣慰感。
他觉得自己快被逼成一个神棍了。
就在苏哲忙着给帝瑶“传道授业”的时候，整个太古魔渊的第一重魔土，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蛛天啸的陨落，或许还能被解释为某个仇家寻上门来，毕竟那家伙凶名在外，仇家遍布诸天。可九头魔蛟，一个以防御和隐匿着称，几乎从不与外界结怨的老苟，竟然也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被以同样霸道、同样不讲道理的方式，从地底三万米深处给活生生揪出来“净化”了！
这股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吞噬与掠夺意味的恐怖波动，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所有自以为高枕无忧的老怪物脸上，将他们从沉睡了万古的安逸美梦中，彻底打醒！
一时间，无数道微弱、隐秘，却又充满了极致惊骇的神念，如同受惊的蜂群，在这片猩红大地的法则夹缝之中，疯狂地交织、碰撞！
“死了！九蛟那老东西也死了！我刚才感应到他的本命法宝【玄武镇天甲】都碎了！”一道充满了颤栗的神念，带着哭腔响起。
“是那个疯子！绝对是那个疯子！他吞了蛛天啸还不够，现在开始无差别清扫了！他的气息，我隔着亿万里都能闻到那股让人作呕的吞噬味道！”
“他到底是谁？！至尊吗？哪家的至尊会这么无聊，跑到我们这片垃圾场来捡破烂吃？！”
“重点不是他是谁！重点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一个更恐怖的存在！我的【天机窥灵术】告诉我，九蛟那老东西藏得天衣无缝，根本不可能被发现！一定是那个女人！是她把九蛟的位置给指出来的！”
这道神念一出，整个交流网络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苏哲的出现，让他们感到的是死亡的威胁，那么帝瑶的存在，则让他们感到了……绝望。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行事霸道疯狂的魔鬼，身边还跟着一个能无视一切隐匿手段，精准定位的“眼睛”。
这还怎么玩？
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大屠杀！他们这些曾经的猎人，如今连成为猎物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待宰的猪羊一样，在自己的窝里瑟瑟发抖，等待着屠刀的降临！
“完了……全完了……那疯子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
“他要把我们……把我们全都当成他晋升的资粮！”
恐慌，如同最可怕的瘟疫，在这些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怪物心头疯狂蔓延。
不知是谁，第一个用充满了血腥与恐惧的颤抖神念，给那个正在步步逼近的死亡阴影，起了一个代号。
“狩猎者……”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便传遍了整个第一重魔土。它代表着一个正在清洗魔渊的无上存在，代表着一场谁也无法逃脱的血腥盛宴。
一个老怪物在自己的洞府深处，发出一声充满了悲凉与自嘲的叹息。
“狩猎者……呵呵，真是讽刺啊。想我纵横的那个纪元，万族都称我为‘血手屠夫’，没想到今天，轮到我们这些曾经的猎人，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了吗？”
苏哲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上了一个听起来颇为中二的代号，他也不在乎。
在确认帝瑶已经完全理解并接受了“大扫除”这个概念后，他便再次牵起了她的小手，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充满了期待。
“好了，理论课上完了，接下来是实践课。”他柔声说道，“帝瑶，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打扫的角落。”
“好。”帝瑶乖巧地点头。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一幕让整个第一重魔土所有幸存者都肝胆俱裂的景象，开始上演。
苏哲就像一个最高效，最冷酷的清道夫，带着他那个人形“垃圾探测器”，在这片广袤的猩红大地上，开始了悠闲的“散步”。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燃烧着黑色魔焰的火海之上。帝瑶伸出手指，指向火海的最深处。
苏哲微微一笑，一步踏出，直接走入那足以焚金融铁的魔焰之中。片刻之后，火海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一头沉睡在其中，血脉不纯的三足金乌残魂，连同它守护了万年的巢穴，都被一只混沌大手捏住，化作了最精纯的太阳真火本源，被苏哲尽数吞噬。
他的神魂之中，多了一丝关于太阳法则的燥热感悟。
他们的身影，又出现在一处被无尽剑气割裂的深渊边缘。帝瑶歪着头，指了指深渊底部，那一柄插在骸骨之上，锈迹斑斑的古剑。
苏哲颔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指风落下。古剑哀鸣一声，寸寸断裂，藏匿于其中的一位上古剑魔的残魂，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旋即被金色漩涡彻底淹没。
苏哲的脑海里，多出了一套名为【灭世剑道】的霸道法门，虽然残缺，却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韵味。
紧接着，是一座由信徒血肉浇筑而成的漆黑佛寺。
是一片流淌着剧毒脓液的沼泽。
是一座悬浮在半空，由无数冤魂缠绕而成的鬼城。
……
苏哲的脚步，踏遍了第一重魔土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停留，都意味着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怪物，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只为苏哲的修为，增添了一份微不足道的资粮。
他的实力，在这种近乎作弊般的掠夺中，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速提升。
而帝瑶，在这个过程中，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她对“脏东西”的感知，变得越来越敏锐，越来越精准。一开始，她还只是单纯地指出方向，但很快，她便学会了……进行比较。
“苏哲，”她会拉拉苏哲的衣角，然后伸出纤纤玉指，同时指向两个不同的方向，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那里有一个，那边也有一个。”
她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然后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给出了自己的“专业”建议。
“右边那个，比左边那个，更值得‘打扫’。”
苏哲看着她这副“专业品鉴师”的模样，脸上的惊喜已经无法掩饰。
这哪里是什么“寻宝鼠”？
这分明就是自带精英怪筛选功能的顶级神级插件！
有了帝瑶的精准筛选，苏哲的“大扫除”效率变得更高了。他直接跳过了那些实力低微，油水不多的“小垃圾”，专门挑那些修为在【斩我】境中期以上，藏得更深，也更“美味”的“大垃圾”下手。
当第十声凄厉的惨叫，在一座被冰封了百万年的雪山之巅戛然而止后，苏哲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坚固无比的半帝瓶颈，在这场饕餮盛宴之后，已经松动了足足十分之一！
这个速度，简直堪称神迹！若是按部就班地苦修，就算是在灵气充裕的黄金大世，没有数万年的水磨工夫，也休想有如此进展。
他满足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那股澎湃汹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力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当他再次看向身旁的帝瑶，示意她继续指路时，却发现帝瑶只是歪着头，那双清澈的眸子，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她轻声说道。
苏哲微微一愣。
“没了？”
他下意识地放开自己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般，瞬间覆盖了方圆亿万里的猩红大地。
果然，之前那些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虽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生命气息，此刻，竟真的一个都感知不到了。
整个第一重魔土，死寂得，就像一座真正的坟墓。
“这就……没了？”苏哲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些老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能躲啊。”
他不知道，剩下的那些老怪物们，已经彻底被他杀破了胆，一个个都学乖了。
他们不再是单纯地依靠禁制来躲藏，而是真正动用了各自压箱底的，自太古流传下来的保命秘术。
有的，施展了【石化归墟法】，将自己的神魂与肉身，都彻底化作一块与大地法则完全同源的顽石，断绝了自身的一切生机与气息，陷入了比死亡更深沉的假死状态。
有的，则祭出了自上古遗迹中得到的空间秘宝，将自己的洞府，直接挪移到了这片魔渊的次元夹缝之中，如同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无迹可寻。
更有甚者，彻底放下了昔日的尊严与孤傲，三五个老怪物悄悄聚集到了一起，共同燃烧本源，布下了一座足以欺瞒天机的【无相混沌大阵】，将他们所有的气息，都彻底屏蔽、混淆，化作了这片天地最本源的混沌魔气。
他们这是用生命在玩一场捉迷藏。
苏哲的万象星瞳开启到了极致，金色的神辉在他的眼底流转，他能“看”到，这片大地的法则之下，依旧隐藏着一些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命烙印。
可当他想要精准定位时，那些烙印却又如同镜花水月，一触即散，根本无法锁定。
身旁的帝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她能模糊地感觉到，这片天地间，依旧有许多让她不舒服的“脏东西”，但这些“脏东西”，却像是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伪装，让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清晰地分辨出它们的位置。
两人的“雷达”，第一次，同时失效了。
“看来，这些‘垃圾’，学会了分类回收，懂得把自己藏起来了。”苏哲看着空荡荡的猩红大地，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容。
有挑战，才有意思。
如果都像之前那样一捏就死，那这场“大扫除”，未免也太无聊了些。
他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这些藏得更深的老鼠，给一网打尽。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混沌的眸子，越过这片猩红的天穹，望向了更高，更深，魔气也更加浓郁、狂暴的苍穹之上。
在那里，隐约可见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漆黑漩涡。
那，便是通往第二重魔土的入口。
“既然第一层的垃圾都藏好了，不肯出来……”
苏哲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悠然响起。
“那就……去楼上看看吧。”
“想必楼上的垃圾，会更‘美味’一些。”
“而且，我不信，楼上的动静闹大了，楼下的这些老鼠，还能一直安稳地躲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