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后溪滩集。
周伟康帮忙摆好摊后,就回市里去找他兄弟咨询“抵押贷款”的事了。
“姐,那我先走了哈。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你。”
“嗯,你快去吧。”
而施丽虹也给周国强打了个电话。夫妻俩商量后,周国强干脆把手里正在跑的几条线路和接下来的调度安排一股脑儿地都托付给了兄弟徐达康。
交接完手头的事后,周国强几乎没怎么耽搁,开着那辆“老伙计”就风尘仆仆的踏上了回金城的路。
一路上,他归心似箭,车轮仿佛都比平时转得快了几分。
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真上了点年纪,周国强感觉自己最近变得格外“念家”。
自88年开始跑货运以来,几个月不着家是常事。
可如今,只要一闲下来,就总想着给家里打电话。和妻子、女儿聊聊天,听听小孙子的声音,他就感觉无比的快乐。
这些琐碎的、充满烟火气的家长里短,竟然成了他长途跋涉中最解乏的“灵药”,让他握着方向盘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奔头。
但是每次挂了电话,发动机重新轰鸣时,一股莫名的空虚感就会悄然涌上周国强的心头。
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妻子家里家外忙碌的身影,会想着周娉婷姐弟俩忙碌的生意,会想着小孙子一天一个样的变化……
这种抓心挠肝的牵挂,让周国强这个习惯了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老司机,心里头生出了一种叫做“emo”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离不开家了。
这念头一起,周国强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嗯,就是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矫情!
当周国强那高大的身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家门口时,施丽虹不由得惊喜地叫了出来。
“国强!你……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施丽虹看着丈夫,脸上笑容明媚,嘴上却不饶人地嗔怪了一句,“电话里不还说安排安排嘛,咋这么快就到了?”
周国强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就咧开嘴笑着回道:“嘿嘿,都安排好了,就早点回来了嘛。再说了,店面装修可是个大工程,你一个妇道人家可吃不消,我能不早点回来吗?”
“是是是,看把你能的。”
施丽虹娇嗔道。
晚上,周娉婷和周伟康也早早地收摊回来了。
姐弟俩的脸上都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今天他们姐弟俩成功抵押贷到了二十三万。
握着贷款合同的那一刹那,周娉婷的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吃饭的时候,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就着装修的话题聊开了。
“娉婷,你小姑父是包工头,他手下有一帮固定跟着他干活的老师傅。我们可以把活计都包给他。有他帮忙,装修的质量和进度绝对有保障。”
周国强率先开口,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周娉婷他们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娉婷,你自己对于装修的样式,心里有谱了吗?”周国强复又问道。
周娉婷胸中确实已经有了蓝图。
周娉婷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侃侃而谈。
“爸,我想把这两间中间的隔墙打掉,做成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店面。然后,原先靠十字路口的铺面做一个落地的大橱窗,吸引客流。里面空间要通透,一定要让顾客进来觉得舒服,能转得开。”
周娉婷顿了顿,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靠里的区域,我打算隔出两个试衣间,再在楼梯口处设一个收银台。哦,对了,爸,那个灯光也很重要,一定要亮堂,一定要能照出衣服的质感……”
一家人听着周娉婷条理清晰的规划,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明亮气派的服装店跃然“眼前”。
周伟康忍不住夸赞:“姐,你想得真周到!那地方要是真弄成你说的那样,肯定招人喜欢!”
刘莉莉在一旁也不住地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那二楼呢?你有什么安排?”周国强又问道。
周娉婷笑了笑,说:“楼上嘛,我想暂时简单点。楼梯上来这个空间,可以隔成一个小客厅兼饭厅。里面那两间房,一间拿来住,一间当仓库……”
接下来的日子,周家仿佛开动了一台高效运转的机器。
装修的一应活计,周娉婷全权交给父亲周国强打理。
周国强欢天喜地的围绕着解放路那栋两层楼的老房子,热火朝天地运作了起来。
周娉婷的小姑父李玉龙很快带着手底下的泥水匠和电工师傅进场了。他们先是对房屋结构和水电进行了安全检查和一些必要的改造。
而这期间,周国强夫妻俩则忙着拆旧灶台、搬废弃桌椅、清理垃圾等一些脏活累活。
夫妻俩尽管忙得满头大汗也没喊一句累,反倒时不时相视一笑,一门心思的想着把这些杂物尽早地清利索。
后期,周国强更是成了总指挥。
他不仅负责采买性价比高的涂料、瓷砖、灯具,还抽空去打听各种装修材料的行情,货比三家。
尘土弥漫的工地上,敲打声、电钻声、搬运声、讨论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老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着。
隔墙被拆后,空间变得更加的宽阔;老旧危险的线路被抽出,新的线管沿着墙角整齐铺设;斑驳的墙面被铲平,等待着焕然一新的涂料;地上还堆着周国强拉回来的、闪着釉光的崭新瓷砖……
而周娉婷和周伟康则像打了鸡血般的出摊——进货——补货,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装修是个无底洞,每一砖每一瓦都需要真金白银的砸下去。
而后期店里大面积的铺货的资金更是难以估计。如果仅靠抵押贷款所拨付下来的二十三万,到时可能会捉襟见肘。
所以,他们现在就好比是在和时间赛跑,和预算赛跑,用透支的体力和燃烧的斗志,垒向那名为“希望”的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