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末,北京奥体中心施工现场总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味道。作为新调来的安全员,我住在工地西侧的临时板房里,窗外就是那座被列为拆迁对象的娘娘庙。红漆剥落的木门终日紧锁,像合拢的棺材板。
八月十七日深夜,我被尿意憋醒时,突然听见挖掘机方向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刮擦金属。手电筒光柱扫过基坑时,我看见泥水里漂着几缕乌黑的长发。
第二天清晨,工长老张指着基坑东南角对我说:“昨夜巡岗的小王不见了,只在那边留下半只胶鞋。”他说的位置赫然呈现暗红色泥浆,像浸透血水的糯米糕。
正式故事开始:
一
2004年8月23日,农历七月初八。北京奥体中心施工现场的夜间照明灯将地面照得恍如白昼,但总有些角落藏着化不开的阴影。我攥着新领的防爆手电,第一次独自值夜班。
“记住三件事。”老张交接班时往地上啐了口痰,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烟头,“子时之后别去娘娘庙附近转悠,听到女人哭别回头,要是看见穿红肚兜的娃娃...”他突然噤声,用力拍了拍我的左肩——后来我才知道,民间说法拍肩能震住肩头阳火。
那夜我特意绕开娘娘庙,却在巡查到运动员公寓地基时踩到团软绵绵的东西。手电照过去,是具被水泥凝固半掩的布娃娃,褪色的红肚兜上沾满泥浆,纽扣做的眼睛缺了一只。
二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对讲机突然爆出刺耳电流声。我正要调试频道,却听见里面传来孩童嬉闹的歌声:“娘娘梳头,水倒流,盖房子的叔叔不回头...”
冷汗瞬间浸透工装后襟。歌声飘忽不定,时远时近,最后凝固成阴冷的耳语:“你踩到妹妹了。”
我猛地抬脚,发现布娃娃不知何时出现在鞋印里,缺失的眼洞正对着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更可怕的是,它旁边出现了半串湿漉漉的小脚印,朝着娘娘庙方向延伸。
三
后续排查中,工人们在娘娘庙后墙根挖出七具婴孩骸骨。据说是建国前附近村民祭祀“胎娘娘”的遗存,当地老人管这叫“镇庙阴童”。
发现骸骨的老赵三天后疯了,总蹲在食堂角落喃喃自语:“穿红肚兜的娃娃问我能不能回家...”他辞职那天下着毛毛雨,项目部派的车刚开出工地就撞上隔离墩。交警说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像是要躲避某个冲上马路的孩子。
四
真正的恐怖始于农历七月十五。那晚我巡岗到基坑排水泵附近,闻到浓烈的檀香味混着腐臭。手电光扫过抽水管时,我看见管口堵塞着大团黑色长发,发丝间缠绕着细小的指骨。
突然传来孩童清脆的声音:“姐姐说谢谢你们让她重见天日。”
我吓得瘫坐在地,手电滚进泥洼。在熄灭前的最后一瞬,光照出排水管上方混凝土承台——无数湿漉漉的小手印正从内部慢慢浮现,就像有群看不见的孩子在踮脚张望。
五
项目组请来的风水先生当场折了罗盘。他离开前偷偷告诉我,施工时破坏的不仅是娘娘庙地基,更撕破了某种镇压邪物的结界。现在那些被惊扰的东西,正沿着新建的管道系统四处游走。
“特别是厕所排水管。”他往我手心塞了把朱砂粉,“它们最喜欢从那里爬出来,看看新家。”
那之后,我再不敢在深夜独自如厕。总能听见抽水马桶深处传来指甲刮擦声,有次竟从反水的污物里捞出发丝编织的同心结。
六
事件在中秋夜达到高潮。留守工地的十三个人集体出现幻觉,看见穿红嫁衣的女人领着七个孩童在未完工的场馆里跳格子。更骇人的是,监控录像显示子时整所有电梯自动在14楼停靠,门开后可见地面积水中倒映出数双惨白的小腿。
老张冒险进入娘娘庙旧址焚香,回来时裤管沾满黄色黏液。他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呓语时反复念叨:“娘娘要嫁衣...要嫁衣...”
七
项目部最终妥协,在娘娘庙原址举行法事并重塑金身。说也奇怪,自那之后怪事逐渐平息。只有我们这些亲历者还留着后遗症——我至今不敢深夜乘坐电梯,老张见到穿红衣服的孩子就浑身发抖。
去年故地重游时,崭新的奥运村灯火通明。但在某栋公寓楼的阴影里,我分明看见某个卫生间窗口趴着团模糊的白影,形状像极了当年那个布娃娃。
清洁工抱怨说这栋楼的排水管总莫名堵塞,通出来的永远是乌黑绵长的发丝,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