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教室的空气比往常更粘稠。不是因为坩埚里蒸腾的雾气,而是因为压力,源头是讲台前的斯内普。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学生,尤其在哈利和德拉科身上多停留了半秒。
哈利和德拉科在自己的老位置坐下,动作熟练的拿出坩埚和配料。周围的其他斯莱特林学生也保持着安静,连潘西和布雷司都收敛了平时的嬉笑。
“今天,”斯内普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制作缓和剂。步骤复杂,材料昂贵,容错率低。我希望你们有限的脑容量,能支撑你们完成这堂课,而不是制造出一锅又一锅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他挥动魔杖,复杂的配方和步骤出现在黑板上,“开始。”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忙乱的声响。称量月长石粉末、研磨缬草根、计算滴水兽眼泪的滴数……每个步骤都考验着耐心和精确度。
哈利处理着月长石粉末,德拉科在他旁边,正小心地用银质小刀剥离瞌睡豆的荚膜。
哈利伸手去拿德拉科手边的银质研钵时,德拉科几乎在同一时刻将研钵往他那边推了近半英寸。
斯内普无声地在过道间巡视。他停在纳威和西莫那一组旁边,看着他们那锅已经开始冒出不祥黄烟的药剂,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什么都没说,只是周身散发的寒气就让纳威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踱到哈利和德拉科这一桌。两人的坩埚里,药剂呈现出一种清澈的淡蓝色,正以极其缓慢、均匀的速度冒着细小的气泡。
斯内普俯身,黑色的眼睛近距离地审视着坩埚内的液体。他看了很久,久到哈利能感觉到德拉科在旁边微微绷紧了身体。
终于,他直起身。目光从坩埚移到哈利脸上,然后是德拉科。
“步骤正确,火候控制尚可。”斯内普的声音依旧冰冷,“斯莱特林加五分。”
他说完,黑袍一甩,转向了旁边另一组学生,周围的学生投来惊讶和羡慕的目光。
德拉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继续专注于调整火苗的大小。哈利则低下头,假装检查配料表。
下课后,压抑的气氛随着人流涌出教室才稍微缓解。
“梅林,”潘西拍着胸口,夸张地喘了口气,“我刚才真怕斯内普教授直接把我们的坩埚变没。”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帕金森。”布雷司懒洋洋地说,“就算要变没,也是先变隆巴顿那锅。”
德拉科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走在哈利身边,肩膀偶尔会因为人群的拥挤而轻轻碰到哈利的手臂。
一次,在楼梯拐角,一个拉文克劳的学生抱着高高一摞书急匆匆地冲下来,差点撞到哈利,德拉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揽了一下哈利的腰,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一把,避开了碰撞。
“看路。”德拉科皱着眉对那个拉文克劳的背影说了一句,随即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开了手,指尖蜷缩了一下。
哈利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德拉科一眼。德拉科目视前方,耳廓边缘透着一点不自然的薄红。哈利没说什么,只是感觉刚才被触碰的那一侧腰际,隔着袍子布料,残留着清晰的温度和力道。
他没有排斥这种感觉。相反,试探的念头悄然滋生。
下午是乌姆里奇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依旧是令人窒息的粉红色调,依旧是枯燥的理论阅读和照本宣科。
乌姆里奇在教室里踱步,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询问着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试图找出任何“不合规矩”的言论。
当她的目光扫过哈利时,停留的时间总是稍长一些,那甜腻笑容下的审视几乎不加掩饰。
哈利只是低着头,看着那本《魔法防御理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完全沉浸在那堆垃圾文字里。
德拉科坐在他旁边,姿态放松,甚至带着对课程内容的“认同”。但只有哈利知道,桌子底下,德拉科的脚正不轻不重地踩在他的鞋面上,带着提醒和安抚的意味,阻止他可能因乌姆里奇的注视而产生的任何不耐或戾气。
哈利没有动,任由那只脚压着。
课程在乌姆里奇宣布又一篇关于“魔法部政策重要性”的论文中结束。学生们如蒙大赦般逃离教室。
“我快吐了,”潘西一出教室就抱怨道,“粉红色和她的声音,简直是双重折磨。”
“至少她没找我们麻烦。”布雷司相对务实。
德拉科没说话,他在留意哈利的反应。哈利看起来比平时更沉默一些。
回到公共休息室,天色尚早。潘西和布雷司等人凑到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大概是与如何应对乌姆里奇有关。
哈利走到靠近湖底的窗户前,看着外面游弋的巨型乌贼。德拉科跟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她针对你。”德拉科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我知道。”哈利看着窗外,湖水折射的绿光在他脸上晃动,“她在等我犯错,或者……制造机会让我犯错。”
“她不敢做得太明显。”德拉科分析道,“你名声太大,她背后的人还需要维持表面的稳定。但她会用各种小手段试探你的底线,激怒你。”
哈利转过头,看向德拉科,绿色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你觉得我会被她激怒吗?”
德拉科对上他的视线:“以前可能会。现在……”他顿了顿,“你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哈利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他忽然向前倾身,手臂越过那半臂的距离,看似随意地撑在德拉科身侧的窗框上,形成了一个将德拉科半圈在窗户与自己之间的姿态。他的目光落在德拉科领口微微敞开的脖颈处,那里线条流畅,皮肤白皙。
“那你呢?”哈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沙哑,“你会被什么激怒?”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也太过靠近。德拉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他能闻到哈利身上淡淡的清香,混杂着魔药课后残留的草药气息。哈利的绿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像暗流涌动的深海。
德拉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后退,灰色的眼睛直直地回视哈利,里面有惊讶,有警告,但更深处,是一簇被点燃的、压抑已久的火焰。
“哈利。”他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紧绷的克制。
就在这时,公共休息室另一头传来潘西提高了音量的笑声。这笑声像一根针,刺破了这片狭小空间里陡然升温的紧绷。
哈利像是突然惊醒,眼底翻涌的情绪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沉寂。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新拉开了距离,转身再次面向窗外,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侵略性和试探性的动作从未发生。
德拉科看着他恢复冷淡的侧脸,心底那簇刚刚燃起的火苗被强行按捺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灼热的闷痛。
他太了解哈利了,了解他内心的挣扎和不稳定,了解他对亲近的渴望与恐惧。刚才的试探,与其说是挑逗,不如说是哈利自身情绪失控边缘的一次危险倾泻。
他没有追问,只是同样转过身,和哈利并肩站着,看着同一个方向深沉的湖水。
“不会太久的。”德拉科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哈利没有回应,但他知道德拉科在说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晚些时候,在寝室里,德拉科坐在书桌前写着变形术论文。哈利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睡衣领口。他走到德拉科的书桌旁,弯腰去看他写的内容。
“这里,”哈利伸手指着羊皮纸上的一段,“麦格教授上次提到过,关于非生物转变的形体稳定,需要更注重内在结构的魔力引导,而不是外观的强制塑造。”
他靠得很近,湿润的发梢几乎扫到德拉科的手臂,身上带着沐浴后温热的湿气和水汽的味道。
德拉科写字的手顿住了。他能感觉到哈利身体散发的热度,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属于自己的沐浴露的气味(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开始混用浴室里的东西)。这种自然而然的靠近,比下午在窗边那个刻意的试探,更具有杀伤力。
“嗯。”德拉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他没有躲开,甚至微微侧头,就能碰到哈利近在咫尺的脸颊。
他的目光落在哈利还沾着水汽的睫毛上,然后是线条清晰的下颌,最后是随着说话微微开合的、颜色偏淡的嘴唇。
哈利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或者他意识到了,但并不在意。他继续低声说着对论文内容的看法,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德拉科的耳廓。
德拉科握着羽毛笔的手指收紧了,指节泛白。他体内有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一个在催促他拉开距离,维持该死的理智和冷静;另一个则在蛊惑他,就这么靠过去,堵住那张总是说出让他心绪不宁话语的嘴。
最终,理智以微弱的优势占了上风。德拉科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大,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洗澡。”他语气生硬地说,没看哈利,径直走向浴室,背影带着点仓促的意味。
哈利直起身,看着德拉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绿眸深处闪过得逞的微光,但很快又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他抬手,用指尖碰了碰自己还残留着湿意的嘴唇,若有所思。
德拉科站在浴室花洒下,任由微凉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试图浇灭体内那股无名火。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哈利刚才靠近时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专注的绿眼睛,近在咫尺的气息……
“该死。”他低咒一声,一拳轻轻砸在瓷砖墙壁上。
他清楚地感觉到,哈利在试探他,用一种笨拙又直接的方式。而他的防线,正在这种日积月累的、看似不经意的靠近和触碰中,变得岌岌可危。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而寝室里,哈利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走到德拉科的书桌前,拿起他刚才用的那支羽毛笔,在指尖转了转。笔身上还残留着德拉科掌心的温度。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试探德拉科的底线,也在试探自己的。那份日益汹涌的情感,像被困在堤坝后的洪水,寻找着任何一个细小的缝隙,想要冲破禁锢。
危险,但无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