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春雨下完,西岭城那旮旯全成废墟喽,可算冒起几缕炊烟。
石头就跟那儿,直勾勾地盘腿儿坐在他妹妹那小坟包跟前儿。瞅瞅他手心儿那战旗印子,早凉透,一点儿亮儿都没喽。
这老爷们儿,没掉一滴泪儿,也没搁那儿瞎咧咧,就拿那糙得能搓出泥的大手,“哐哐”地拍自个儿胸脯子。
“咚、咚、咚——咚。”
仨短一长,跟他这辈子就剩这点念想似的。
那动静,闷得能把人憋出内伤,哑巴啦唧的,就跟每拍一下,都在跟这死绝了的地界儿较劲儿呢。
正闷头拍着呢,“哐当”一下,他屁股底下那地“哆嗦”起来。可不像山要塌、地要裂那动静,跟地底下啥玩意儿犯抽风似的,瘆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坟头子跟前儿那野草,没风自己瞎晃悠,土“簌簌”往下掉。
再瞅瞅千里外,神权教那圣山尖儿上。
山里头,掏得跟个大窟窿似的地儿,七十二根老粗的大钉子,跟房梁似的,上头画满紫不溜秋、黑不溜秋的鬼画符,正一丁点儿往外拔呢。
拔出来一丁点儿,那山就跟让人拿大锥子扎了似的,“嗷嗷”叫唤。
山肚子底下那老大一血池子,“咕噜咕噜”直冒泡。里头泡着老鼻子觉醒者,全耷拉着眼皮儿,瘦得跟干巴猴儿似的,精气神儿跟不要钱似的,“呼呼”往外抽。
血池子当间儿那高台上,玄天宗那老杂毛宗主玄无,光个膀子,胸脯子上画得跟花瓜似的。 嘿!就瞅见那家伙,脑袋瓜儿朝天,“嘎嘎”一通狂笑。可了不得了,瞅见那七十二根绝源钉“嗖”地一下,麻溜儿地全从地脉里蹦出来啦,就这一眨眼的工夫,他“嘶啦”一下,把自个儿胸脯子给撕开喽!紧跟着,瞅见那半拉天顶上那道缝儿里,还剩那么一丁点儿紫不溜秋、黑不隆冬的神雷,“刺啦”一下,就给灌自个儿身子里去咧!
“终焉之阵,起嘞!”他扯着嗓子,吼得那动静,压根儿不像是人能喊出来的!
就这么一眨眼,嘿,这天跟地都跟哑巴似的,没声儿咧!啥风声、雨声,连自个儿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全跟叫啥没影儿的大手给掐住脖子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啦。
再一瞧,就圣山脑瓜顶上那半空里,“刺啦”一下,凭空扯开一道黑不溜秋的大缝子。哟呵,啥光啊声儿啊,屁都没有,就纯纯一啥都没的玩意儿。那可不就是打绝望那旮旯来的啥虚无大门嘛,正慢悠悠儿地往外敞呢。
就听那比死了还渗人的小动静儿,也不知道咋滴,跟跨了老鼻子远的时空似的,“嗡嗡”又在每个活物心里头响开咧。
西岭那堆破石头旮旯,有个叫石头的小子,“腾”一下子抬起脑瓜,就瞅他那俩眼珠子里头,“唰”一下,闪过一丁点儿金晃晃的光——嗐,那可不就是林澈那跑地脉里头去的半拉魂儿,顺着那啥战意网子,传过来的最后一丁点儿信儿嘛!
就这同一档子工夫,战歌祠里头。
小荷正猫着腰,小心翼翼扒拉那些记着凡人那股子精气神儿的心跳陶片呢。冷不丁的,嘿,就瞅见那一堆陶片,管它新的旧的,强的弱的,“嗡——”全跟疯了似的叫唤开咧,那陶片表面上,“咔咔咔咔”全是小缝儿,跟长了腿儿似的疯了似的瞎跑。
可把小荷给吓得够呛,浑身那股子害怕劲儿,从骨头缝儿里往外冒。她撒丫子就往旮旯那堆破书里头扑腾,可劲儿扒拉,好不容易翻出他们师门传下来那本《调频安魂法》的破书卷子。她那手指头,跟筛糠似的直哆嗦,哆哆嗦嗦地在那老些鬼画符似的古谱子上瞎摸。 嘿!可算找着啦!在那一页都让血给浸透了的纸尾巴上,她瞅见了一行字,模模糊糊瞅都瞅不清:“魂祭逆解,唯歌可破……”
嘿哟,破译出来啦!
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咋回事儿了。
她“嗖”地一下抓起旁边那铜磬,撒丫子就冲出祠堂,扯着嗓子跟那帮吓丢了魂儿的医护人员还有幸存者嗷嗷喊:“都麻溜儿把人给我召集起来!教娃子们唱首童谣!”
她把《地鸣谱》里那老沉稳、老厚重的节拍,给整成了一段谁都能哼两句的简易童谣。
“都啥时候了,还唱啥童谣啊?”有个家伙哭咧咧地瞎嚷嚷。
“就知道搁这儿哭,顶个屁用!咱这嗓子又没哑!”一个大嗓门“哐当”一下把那些乱糟糟的动静都给压下去了。
红姑头一个站出来,“啪”地把手里那瓦罐一扔,抄起旁边那都给挤变形了的铜盆,抄起根铁棍“哐哐”就敲。
“咚!”
她眼珠子都红透了,对着一帮懵了吧唧的老的小的扯着脖子吼:“每次那兽潮拉警报,林哥咋说的?他说,‘人在’!今儿个,那帮狗日的想弄死咱,咱就得让他们听听,咱他娘的还在这儿挺着呐!”
她领着一帮连灵力啥味儿都不知道的老娘们儿、老头还有娃子,一脚泥一脚水的,撒腿就奔着圣山那方向冲过去了。
这帮人啥战技不懂,灵力是啥玩意儿也不晓得,可他们脑瓜儿里,都刻着每次警报一响,那小伙儿那老淡定、老带劲儿的声儿。
圣山边上,楚嫣然领的那特战队正跟神权教那帮执法使死士死磕呢! 嘿!她“唰”地一刀,“哐当”一下劈开一执法使的胸膛,可怪了去了,压根儿没血溅出来,就冒出来一股子黑气,“咝咝”地往外跑。
“队长,邪乎!这些玩意儿跟那傀儡似的!”
楚嫣然早瞅出来了,这帮敌人眼神跟俩黑洞似的,动作僵巴得不行,死啊活啊压根儿不当事儿,活脱脱就是让人抽了魂儿的“祭奴”。
她这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正琢磨着下令可劲儿往上干,硬撕开个口子呢,冷不丁耳朵边儿传来一阵乱糟糟可老坚定的歌声。
她“嚯”地一回头,瞅见一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面。
红姑领了百来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娘们儿,“嗷”地一下就冲破了外头那稀松的封锁线,一边撒丫子跑,一边扯着嗓子嚎那首老简单的童谣。
那动静儿,啥调儿都有,全跑没边儿了,可凑一块儿,跟那决了堤的洪水似的,压根儿挡不住。
歌声到哪儿,那些个不要命的祭奴,动作“咔咔”地就慢下来了,那俩眼窝子里头,瞅着跟有一丁点儿亮儿在那儿扑腾、瞎闪。
小荷带着那医护队在后边儿紧赶慢赶,她没跟着瞎嚎,一个劲儿地把那薄得跟蝉翅膀似的调频铜片子“啪啪”往地上贴,抄起一老特殊的音锤“当当”敲,把那乱糟糟的歌声往地脉那儿引,让它俩搭一块儿共振。
楚嫣然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合着她们不是来送死的,是来“喊魂儿”的!
就拿那老土的歌儿,把这帮让人拿去献祭的老乡身子里头,那丁点儿人味儿的魂儿给喊回来!
再瞅那战意长河到头儿的地儿,那跟早上雾似的金晃晃的大海里头,林澈那魂儿都快散没影了。 嘿,可就这节骨眼儿上,他觉着了,老鼻子跟那歌声一个调调的心跳,跟那火星子似的,“噗噗”地掉进他都快灭了的心火里头。
那原本弱不拉几的火苗子,嘿,瞅着都要又烧起来喽。
他可倒好,把凝聚出个身子的最后那机会都给扔一边儿去了,一咬牙做了个贼疯狂的决定。
他把自个儿就剩那点儿残魂“咔咔”全拆喽,整成九道老纯的意识流,顺着那瞅不见的战意网子,“嗖”地一下,分别灌进阿火、刀七、小荷、楚嫣然,还有石头待的那地儿!
“哎哟我去——!”
那废墟上头,石头“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俩耳朵眼儿都往外冒血,脑瓜仁儿里跟打雷似的“轰隆隆”直响,紧接着一个贼清亮、贼有派头,可又带那么点儿累巴唧味儿的声儿“哐当”就冒出来了:
“你没旗,可你是那大盾牌……这会儿,轮你接令啦。”
石头“嗷”一嗓子,照着自个儿舌尖就是一口,那老疼了,一下就让他脑袋瓜儿清醒过来。
他麻溜伸出手指头,蘸着自个儿的血,在跟前儿那地上“哐哐”可劲儿画,画出那“三短一长”的节拍符。
他自个儿麻溜儿地把自个儿身子当成个传声筒,硬把林澈那令儿,往那地脉网子老深老远的地儿送!
那虚无大门跟前儿,玄无觉着了打凡间来那丁点儿抵抗,脸一耷拉,老瞧不起人,狂得没边儿了:“就你们这帮小虾米,也想折腾那永恒?笑死人喽!”
他一撸袖子催动那大阵,血池里老鼻子生灵的魂儿“呼呼”地聚一块儿,成了一道顶天立地的黑浪,都跟疯了似的往那虚无大门猛扑过去。 嘿,就这会儿,西岭那片废墟上头,石头“嚯”地一下就站起来咧。他嘴巴一张,嘿,出来的压根儿不是人能吼出来的动静,那是“呜——”一声,老苍凉、老雄浑,跟能把天和地都给穿个透似的——闹半天,这是林澈借着他身子,吹响的头一嗓子“终焉战歌”!
这歌还没消停呢,千里外那老泥泞的战场上,红姑跟接了啥命令似的,扯着嗓子“嗷”一嗓子就拔高了调儿,带着百来号老娘们儿跟小崽子可劲儿应和;战歌祠跟前儿,小荷眼泪“啪嗒啪嗒”直掉,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哐哐敲那破铜磬;倒了的哨塔顶上,楚嫣然“唰”地把刀插回鞘里,抄起那杆弑神狙击枪,枪口“嗖”地就戳向了天,“砰”一枪,那枪声跟老激昂的鼓点儿似的。
山啊、河啊、城啊、村儿啊……老鼻子人了,管你是练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这当口儿跟开了窍似的,跟练了老多遍儿似的,扯着脖子一块儿嚎起那首打灵魂里头冒出来的战歌。
镜头末了儿可算定在那老大个虚无之门边儿上咧——就瞅着那歌声“嗡嗡”往一块儿凑,头一道贼不显眼的缝儿,悄么声儿就冒出来咧。
这当口儿,圣山根儿底下,那血池子跟开锅似的翻腾叫唤,正中间儿,那本该连渣都没的漩涡里头,有双都闭了十年的眼皮子,正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