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着药材的苦香,落在药柜旁的《药材调配册》上簌簌化水,龙弈指尖刚捻起一根 “当归”—— 指腹竟蹭到细碎的根须,断面没有真当归该有的油润棕纹,反倒泛着浅黄(是掺了四成独活的假药,药效减半还伤脾胃)。册上 “北境与药谷部落共分越冬药材三百斤(当归五十斤、甘草八十斤、防风七十斤,均经‘三蒸三晒’,无霉变)” 的 “五十斤” 被改成 “三十斤”,“三蒸三晒” 被划成 “生晒”,与阿婷父亲《药材秘录》里 “调药需用‘药纹’水印册,墨汁掺甘草汁,遇雪不晕,真当归断面有油点、嚼之微甜”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药仓里的 “甘草” 刚拆开纸包,就飘出霉味(是受潮的陈货,嚼着发苦),仓外的运药路线图上 “东坪药栈有暖车接应” 被改成 “西坡峡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药渣,而西坡峡的岩缝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药(药袋缠着北境药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假药换部落真药)。
“这调配册和药材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药堆旁,把假当归凑到鼻尖闻 —— 只有淡淡的土腥味,没有真当归的辛香,她又掰断一节嚼了嚼,眉头立刻皱起:“苦的!我爹说真当归嚼着先苦后甜,断面的油点能染黄纸,绝掺不了独活,这是有人故意用劣药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药秤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当归断面,蘸了点甘草检测水,水瞬间从浅黄变成灰白(假药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当归,水立刻染成深黄(真药反应):“独活混当归,治风寒会加重咳嗽,陈甘草还会引发腹胀,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二十斤真当归,还故意用假药害你们过冬,再……”
“再让扮成药吏的人说‘是北境药工换的药,护民军想留着好药自己用,还引你们去峡里丢药’。” 项云的铁枪往药堆上一戳,震得药渣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素布衫的 “药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甘草渣,显然刚在药仓里待过。
“你根本不是药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药吏的手,虽握着药杵,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捣药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药汁染的浅黄痕),“你捣药时,总往西坡峡的方向瞥,是在等萧衍的人烧真药吧?”
药吏脸色骤变,突然往药仓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当归(萧衍计划烧药,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药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药吏突然从怀里摸出片真当归 —— 断面的油点在烛火下泛着光:“我娘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药,可我在每包真药的纸包角上剪了小三角!药谷部落的老药农认得这记号,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药!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西坡峡,“我把萧衍堆的劣药袋口弄松了,他们扛的时候会漏,拦不住运药队!”
药材营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药包的部落信使冲进来,药包上的劣药渣撒了一路,信使冻得嘴唇发紫,声音发颤:“西坡峡有伏兵!他们穿北境药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药全烧了’,我趁他们搬劣药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药农被…… 被围在岩缝外了!”
赵勇扛着袋真当归赶来,药材的辛香压过了霉味:“凌丰,你带两百人去西坡峡救药农!我守药仓,别让萧衍的人再换药!”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药材调配册》的 “药” 字上 —— 真册的 “药” 字笔画里藏着药纹,按《药材秘录》,用甘草汁一涂会显红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药仓的老甘草缸旁取甘草汁 —— 真调配册涂了汁,药纹会透出来!”
阿婷踩着药仓的湿药渣跑向老缸,很快捧着陶罐回来,甘草汁一涂在备用的真册上,“药” 字笔画里的药纹立刻泛出红霜(假册涂了只剩墨痕)。苏雅这时也蹲在劣药旁起身,举着银簪挑出独活里的碎屑:“这里面掺了东齐的‘寒石粉’,看着像当归须,吃了会冻肚子,是他们故意加的,想让部落人吃了药更难受,好嫁祸我们!”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袋寒石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寒石粉掺进真甘草里,还说‘子时让假药工来砸药柜’!可刚才老药农说,这卧底不懂辨药 —— 真防风根须有白毛,他却把没毛的白茅根当防风,还问‘为什么药材要蒸晒三次’!”
“抓卧底和调药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当归,“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西坡峡设伏,把萧衍的劣药移去荒坡 —— 他们烧不了真药;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药农验药,真当归涂甘草汁显红霜,嚼之微甜;凌丰,你跟我重订药材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北境、药谷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药工,再加老药农监督,验药、装包、运药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动药材!”
子时的烛火刚挑高,西坡峡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药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药渣,甲胄上沾着雪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寒石粉,还在岩缝外找着被三角记号标记的真药,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真药!”
药仓中央突然响起捣药声。药谷部落的老药农举着块真当归,往纸上一按,油点染出浅黄印:“那假药吏没骗我们!他不仅剪了三角,还在真药的纸包上写了小‘药’字 —— 我们部落的药农都认这记号!”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药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白茅根:“卧底抓着了!就是他把白茅根当防风,被老药农识破的 —— 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药材打起来,好趁乱偷运药谷部落的真药去东齐!”
药材营渐渐热闹起来。北境药工帮着蒸晒真药材,部落药农分拣药包,归降者帮着把药搬上暖车;苏雅在给带伤的药农递姜枣茶,茶里煮着新晒的桂圆;凌丰则帮着把真《药材调配册》挂在药仓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辨药口诀”,北境和药谷部落的老药农一起编的。
深夜的雪渐渐停了,龙弈站在药仓旁,看着运药暖车的灯笼在雪夜里连成串,真当归的辛香裹着暖车的热气飘远,老药农正弯腰检查最后一包药的三角记号。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药材秘录》,突然笑:“我爹说,药材营调的不是药,是让大家能平安过冬的底气,是彼此能把命托付的信任。” 她递来块药糕,糕里裹着粒枸杞 —— 是老药农刚蒸的。
龙弈咬了口药糕,甜香里带着甘草的微甘:“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药仓,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斤药材,是让每个部落、每个药农、每个百姓,都能信得过手里的药,信得过身边的人,能在冬夜里不怕风寒、安心养病。药同调,心同安,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药材营的药柜,带着药香与姜枣茶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药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泡着新煮的甘草,刚好衬出药糕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