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要多些,一共是四百零五斤,至于其他像布匹、针线之类的杂货,还没完全统计出来,但数量也不少。”
那被称为二爷的掌柜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就这么点?这同州好歹也是个州城,我们费了这么些时日,就收了这点干货?”
青年显得有些委屈,压低声音辩解道:“二爷,您有所不知啊,这大夏……哦不,这伪夏官府对盐糖管控得很严,都是官营铺子出货,每人每次限购,查得也紧。
咱们是换了好几拨生面孔,像蚂蚁搬家似的跑了十几趟,才好不容易攒下这些。
您可别嫌少,就眼下这点盐和糖,只要安全运过黄河,到了山西地界,一转手,那就是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进账!这利润,已经不算小啦!
二爷,我这心里总是发慌,感觉像是有眼睛在盯着,咱们什么时候返回啊?”
二爷没好气地抬手拍了青年后脑勺一下,斥道:“没出息的东西!这点东西就跑一趟?来回的风险不用算吗?
跑这一趟的花销,打点的费用,回去见了老爷,就这点收获,还不打断我的腿!再想想办法,多弄点!对了,派去周边几个县收货的人,账本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青年揉了揉脑袋,讪讪道:“回二爷的话,周遭韩城、合阳那几个点的,估计还得等几天才能有消息汇总过来。”
“催他们一催!让他们也抓紧点!”二爷吩咐道,又不放心地叮嘱,“告诉下面出去办事的人,都机灵点,招子放亮些!别被伪夏那帮听风司的狗鼻子闻着味儿逮住了!那帮人,厉害着呢!”
“我知道了,二爷。”青年连忙应下,随即又想起一事,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事跟您说。
我今儿个在官营的杂货铺外面,瞅见另一伙人,鬼鬼祟祟的,也在大量收糖收盐,他们自己人也装作百姓在排队买。”
二爷闻言,嗤笑一声,显得并不意外:“不用管他们,那是平阳府(山西)其他几家的人,说不定还有潞安府的。
这生意,又不是只有咱们老爷看得明白,各做各的,谁也别碍着谁的事,咱们自己抓点紧就行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手上这批仿……呃,把手上这批仿制官银用完,然后立刻装货返程。
等这趟回去,卸了货,拿了老爷的赏钱,歇息几天,再来下一趟!”
“明白了,二爷!我这就去催催他们,再抓紧收一波!”青年说完,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头探脑观察了片刻,才迅速溜了出去。
二爷独自留在屋内,看着桌上那几锭几乎可以乱真,但细看之下成色仍略有不足的银两,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
他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巨大的利润,像诱饵一样,吸引着他们一次次铤而走险。
他却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活动轨迹,已经逐渐落在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一张针对假官银的网络,正在悄然收紧。
西安府,听风司衙门。
陕西观察使马忠听着下属的汇报,面色沉静。
“大人,基本都查探清楚了。”下属恭敬地呈上一份卷宗,“活跃在边境各州县,大量收购盐、糖、布匹等紧俏物资的,大多是从山西过来的商贩。
河南、湖广等地来的也有,但数量和规模远不及山西方面,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这些基本都属于私人牟利行为,与明廷官方的指令暂无直接关联。”
听到与明廷无关这几个字,马忠紧绷的神色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最担心的就是这是明廷策划的、有针对性的经济破坏行动。
以大夏目前刚刚稳定下来的经济体系,如果面对一个政权有组织的金融攻击,确实可能引发不小的动荡和恐慌。
但如果只是民间走私集团为了暴利而进行的私人行为,虽然可恶,但应对起来反而相对简单,其破坏力也有限。
“山西来的……主要是哪些人?”马忠敲着桌子问道。
下属回道:“根据多方线索印证,主要是以范永斗范家为首的几家,也就是俗称的山西八大家。
他们利用晋商固有的渠道和人脉,大量私铸成色不足的银两,随后仿制我大夏官银,潜入我大夏境内,专门收购官营铺子的限购物资,然后运回山西等地高价贩卖,牟取暴利。”
马忠冷哼一声:“八大家?哼,真是蛇鼠一窝,名不虚传!关于之前提到的有普通百姓参与收购一事,查清了吗?”
“查清了。”下属肯定道,“并非百姓大规模自发参与,是这些山西商人,利用我大夏废除路引、百姓可自由往来之便,雇佣或欺骗一些本地或无业流民,许以微利,让他们冒充顾客,反复前往官营铺子排队购买限购物品,积少成多。
真正的大头,还是掌握在这些商人自己手中。”
“好,我知道了。”马忠眼中寒光一闪,“继续给我死死盯住他们!摸清他们的仓库、运输路线和过境地点!收集确凿证据!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打草惊蛇,但要确保,一旦收网,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是!大人!”下属领命而去。
财政部衙门。
马忠将听风司的调查结果向财政尚书张益达和负责陕西具体民政事务的李玉横做了汇报。
“这山西八大家,真是国之蠹虫!前有资敌(清廷)之举,今又坏我大夏商贸!可惜,可惜这些奸商不在我大夏治下,否则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李玉横相对冷静,他捋须分析道:“老太爷息怒,所幸,目前看来这只是他们的私人牟利行为,并未对我大夏整体的商业构成系统性影响。
正因为我们有严格的限购政策,他们能零星收购到的货物总量,相对于我大夏的产能和库存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
即便如此,利用差价和假银,对他们来说也已是一本万利的暴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