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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监,观星台顶层。

夜风猎猎,吹动李淳风月白的道袍,衣袂飘飘,仿佛欲乘风归去。他凭栏而立,目光并未投向头顶浩瀚星空,而是俯视着下方那座逐渐融入京城夜色、步履沉稳却暗合某种韵律离开观星台的年轻身影——打更人衙门的书吏,苏明远。

方才“观微阁”中一叙,那年轻人给他的印象颇为深刻。炼皮境圆满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虽算不错,但司天监与打更人中并非没有更出色的天才。真正让李淳风留意的,是那份远超其年龄与修为的沉稳心性,面对“九幽噬魂阵”那等骇人邪术的冲击,寻常修士早已心神摇曳,甚至道心受损。那苏明远虽也显露出震惊与骇然,却能极快地稳住心神,眼神深处除了应有的沉重,更有一份异乎寻常的冷静与…思索?仿佛在极短时间内,不仅消化了惊天秘闻,更在权衡着何种应对最为稳妥。

还有他身上那丝极淡、却无法完全掩饰的…不同于寻常武道气血的奇异波动。李淳风指尖微不可察地掐动,试图推演其跟脚命数,却如同触及一层柔韧的无形屏障,天机晦涩难明,反噬之力微乎其微,却真实存在。此子,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许七安那家伙,倒是送来了一个有趣的人。

李淳风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步入内室。指尖光华流转,数道加密传讯符箓无声无息地没入夜空,飞向监正闭关处、皇宫大内以及打更人衙门。地宗妖人竟欲动摇国本,此事,必须立刻上升至最高层级应对。

苏明远怀揣着那封印重重、内藏惊天秘密的紫檀木盒,行走在返回打更人衙门的夜路上。京城夜市喧嚣,灯火阑珊,人声鼎沸,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凝重寒意。

九幽噬魂阵…动摇国运…

地宗所图,竟疯狂至斯!这已非一司一部所能应对,而是关乎整个王朝乃至天下苍生的存亡之战。司天监的介入在意料之中,李淳风最后那郑重其事的叮嘱,更是将千斤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税银迷案”已升级为“国运守护”】

【任务等级:极高风险(涉及王朝气运、地宗核心阴谋、多方势力博弈)】

【当前阶段目标:1. 安全护送残卷原件返回打更人衙门,交予许七安。2. 协助许七安,依据司天监建议,加大清查力度,追查问题税银最终流向。3. 提升自身实力与权限,应对即将全面升级的冲突与风险】

【警告:宿主已正式进入更高层次势力视野(司天监高层、地宗核心),需更加谨慎行事,低调藏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离开观星台后,冥冥之中似有数道难以察觉、却浩瀚磅礴的意念自高远之处扫过京城,那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某种大规模、高层次的术法侦测正在启动,如同无形的天网缓缓张开。司天监这台庞大的机器,已然开始全速运转。而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更深的压抑感也悄然弥漫在空气之中,仿佛黑暗中的对手也因这份震动而加快了步伐,或采取了更隐蔽的应对。

他下意识地更加收敛自身气息,将炼皮境圆满的气血波动尽力内敛至近乎蛰伏状态,【洞察】技能提升到极致,步履加快却不见慌乱,巧妙地利用人群与建筑阴影移动,如同滴水入海,尽可能不引起任何额外注意。他甚至刻意调整了呼吸频率与步伐节奏,使其更贴近一个因公务奔波而略显疲惫的普通吏员。

【环境扫描:大规模术法侦测波动(司天监“天罗地网”术式)x 3,微弱邪性能量残留反应(地宗?隐匿性极高)x 1(瞬间消失),未发现针对性追踪或恶意锁定】

安全返回打更人衙门那森严的门禁,径直来到许七安签押房外,求见。

许七安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归来,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映照着他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庞,阴影投在墙上,更添几分肃杀。

“如何?李大人可曾解读出什么?”许七安开门见山,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双手奉上木盒,将李淳风所言,关于“九幽噬魂阵”、其远程噬魂之能、以及那最骇人听闻的“汇聚生魂、动摇国运”的推测,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复述出来,最后道:“李大人言道,此事务必急奏陛下,司天监会即刻全力彻查阵法节点,请大人这边务必加大清查力度,尤其是那批问题税银的具体流向和所有经手人员,务必要抢在地宗妖人发动之前,阻止他们。”

饶是许七安久经风浪,心志坚如铁石,听闻“动摇国运”四字,瞳孔亦是骤然收缩,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寒刺骨,指节捏得发白,案几上的一杯冷茶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冰。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力陡增。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冰冷如刀,带着凛冽杀意:“好…好一个地宗!好一个九幽噬魂阵!竟敢图谋至此!狼子野心,其罪当诛!”他接过木盒,指腹摩挲着其上新增的金色符箓,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要透过木盒看到那邪恶的源头,“李淳风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此事确已超越寻常案件,关乎社稷存亡。”

他抬眸,目光重新落在苏明远身上,那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与一丝极深的探究:“你此次立下大功,发现并护送此卷,直面此等秘辛,心志之坚,远超常人。李大人…可还说了其他什么?或对你有所评价?”最后一句问得看似随意,实则重若千钧。

苏明远心中微动,面上却保持恭敬与恰到好处的后怕与疲惫:“回大人,李大人主要叮嘱晚辈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对第六人言,并强调此事关乎国运,非同小可。至于评价…大人只是略赞了晚辈一句‘根基尚可,气血阳刚’,便忙于拓印残卷、准备上报陛下之事了,并未多言。”他巧妙地将李淳风那句可能蕴含深意的普通赞许说出,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隐去了任何可能引起过度解读的细节。

许七安盯着他看了几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似乎想从他眼中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些什么,最终缓缓点头:“嗯。李大人学究天人,眼界极高,能得他一句‘根基尚可’,已属难得。此事你知我知,暂不外传。正如李大人所言,眼下最关键之事,便是争分夺秒,挖出那批问题银子的最终去向,顺藤摸瓜,找到地宗妖人可能布设阵眼之地!”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边一幅巨大的京师及周边地域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图上:“税银从户部银库出,经黑风驿被劫,但之前必然已被做了手脚。‘魂砂’掺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裕泰当铺是一条线,但绝非终点。那批问题银子,最终流向了何处?是用来布阵?还是作为其他用途?所有经手之人,从库丁、护卫、押运、乃至可能接触到的商户、钱庄、甚至…某些府邸,都必须彻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看向苏明远:“苏明远!”

“卑职在!”

“本官现命你,暂领‘税银案特别稽查使’之职,有权调动南城衙门部分缇骑与文书资源,协同户部、京兆尹相关人员,专门负责追查那批问题税银自入库封装后的一切流转记录、经手人员名录及最终去向!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看到一份尽可能详细的清单和可疑线索汇总!可能办到?”

苏明远心中一震,这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赋予了实权,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风险。但他毫无犹豫,沉声道:“卑职领命!定当竭尽全力,排查线索,不负大人所托!”

“很好。”许七安目光深邃,“记住,此事关乎国运,但亦暗流汹涌,危机四伏。行事需更加谨慎,若有发现,随时直接向我禀报,不得经由他人之手。下去吧。”

“是!”苏明远躬身行礼,退出了签押房。

房门关上,许七安独自立于图前,目光再次落在那苏明远离去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地图上的京城南域,低声自语:“炼皮境圆满…面对噬魂阵秘闻竟能如此快稳住心神…李淳风那老狐狸,岂会只评价一句‘根基尚可’?小子,你藏得倒是挺深…不过,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只要忠于职守,有些秘密,无妨…”

苏明远回到文库值房,并未立刻开始调动资源,彰显新获的权力,而是闭目静坐了片刻。许七安的任命来得又快又重,李淳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仿佛仍在眼前。他知道,自已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这两位大人物的注意,虽然他们似乎暂时选择了默许甚至重用,但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过犹不及,唯有低调藏锋,方能行稳致远。

【新职位:税银案特别稽查使(临时)】

【获得权限:有限调动南城衙门缇骑(10人)、文书(5人),调阅相关案卷(户部、京兆尹部分开放)】

【获得任务:三日内厘清问题税银流向,列出可疑清单】

【任务风险:高(触及核心,易遭反扑)】

“低调藏锋…但事已至此,唯有向前。”他睁开眼,眼神恢复清明与坚定。他并未急于彰显权力,而是先依规矩,低调地与南城衙门的相关负责人对接,出示许七安的手令,以协助深化税银案核查为由,谨慎地调用了一名经验丰富、口风极严的老文书和两名口风紧、身手不错、背景清白的缇骑,并未大张旗鼓,也未满额调用,避免引人注目。

随后,他再次埋首于浩瀚的卷宗海洋之中。但与之前不同,此次他有了更明确的方向——追踪那批标记为“官印模糊”或可能被调包的问题税银的具体流向。凭借【洞察】技能对细节的捕捉和强化后的思维速度,他快速筛选着海量信息,比对日期、编号、交接记录、人员画押,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

同时,他通过那两名缇骑,以补充调查、核实细节为由,再次秘密提审了户部银库几名在押的涉案吏员,重点询问那批银子出库前后的细节,以及他们可能察觉到的任何异常人员或事件,方式更加迂回谨慎。

工作量巨大,时间紧迫。苏明远几乎不眠不休,值房的灯火彻夜长明。他谨慎地使用着新获得的权限,每一次询问、每一次调卷都理由充分,合乎规程,避免给人以滥用职权、急于求成的印象,将“稳健”二字贯彻到底。

然而,就在他逐渐理清几条可疑线索,指向几家与裕泰当铺有暗中往来、且近期有大宗不明白银流入的城南钱庄和货栈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隐约浮现。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系统。

【警告!检测到极微弱、极高权限的外部术法窥探(目标:宿主工作进度及部分表层思维活动)】

【窥探源:疑似司天监高阶观测术法“心镜通明”(非恶意,属监控与评估性质)】

【系统已启动初级反窥探屏蔽(消耗稳健点x5),模拟正常文书工作思维波动(困惑、专注、疲惫、偶有所得)】

【稳健点:125】

苏明远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冷汗。李淳风…或者说司天监,竟然在如此隐秘地观察他!是因为不放心?还是想进一步评估他的能力、忠诚度乃至…隐藏的秘密?

他立刻收敛所有心神,将关于地宗、噬魂阵、系统乃至自身真实修为的所有念头深深压下,脑海中全力模拟着一个尽职尽责、埋头案牍、努力从卷宗中寻找线索的普通书吏应有的思维模式——为海量信息而困惑,为发现线索而专注,为连日劳累而疲惫,为偶有所得而欣喜。他甚至刻意让脑海中闪过几个无关紧要的、关于卷宗格式或书写笔迹的琐碎念头。

那被窥视的感觉,如同无形无质、却无所不在的微风,轻柔却执着地拂过他的灵台,持续了约十息,方才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苏明远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指尖微微发凉,内心却波澜涌动。果然,在这皇城根下,在这漩涡中心,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丝毫松懈。藏锋,不仅仅要藏住修为,更要藏住心思,藏住所有不该显露的东西,甚至要藏住“正在藏锋”的意图本身。

他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神情专注而略带疲惫,将已发现的几条关于钱庄货栈的关键可疑线索,巧妙地混杂在数十条其他看似重要、实则寻常或难以查证的流转记录中,开始草拟那份即将呈交给许七安的、看似庞杂、却暗藏玄机的汇总清单。

真正的锋芒,需藏在最不起眼的剑鞘之中。而真正的杀招,往往出于无声之处。他深知,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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