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纹拓，万族契
一、拓印石上的裂痕
守望台的星髓柱立起三月后，林砚的星纹终于恢复了三成光泽。他常坐在望哨的暖炉边，指尖抚过窗沿的星髓石，看青柯的守界藤爬满西侧裂隙，藤蔓上的紫花每日清晨都会朝他的方向转半寸——像是在无声地报平安。
这日午后，雷煞扛着块黑石冲进望哨，石面上布满细密的纹路，正是当初誓约台中央那块封印石碑的拓印。“林小子，你看这！”他指着拓印边缘一道新裂的纹路，“昨夜石矶拓印时，发现石碑上多了道缝，里面渗出来的气，跟你星纹里的邪祟残息一个味！”
林砚接过拓印石，指尖星纹立刻泛起麻意。他将灵力注入石面，那些纹路竟顺着他的指尖游走，在掌心凝成半枚残缺的印记——与万族契上的雷鳍族印记有七分相似，却带着噬道源的阴冷。
“是封印在松动。”沧溟随后赶来，手里捏着块从石碑裂缝里取出的石屑，“石屑里有‘断契气’，能啃食万族契的灵力。再这样下去，不用半年，石碑就得碎。”
青柯抱着守界藤的新叶进来，叶片上沾着几滴露珠，映出她凝重的脸：“守界藤的根须也察觉到了，今晨开始往石碑方向疯长，像是想把裂缝堵上。”
林砚将拓印石平铺在桌上，望着那些游走的纹路沉吟：“断契气专克万族契，硬堵没用。得找到它的源头——这气是从石碑深处渗出来的，说明噬道源在尝试污染万族契的本源。”
他忽然想起一事，起身走向望哨角落的木箱，里面装着他从玄黄渊各处收集的邪祟残片。“你们看。”他将一片黑色晶体放在拓印石的裂缝处，晶体竟瞬间融化，顺着裂缝渗入石面，那些游走的纹路立刻变得更加清晰，“断契气就是噬道源用邪祟残片炼化的，它想让万族契变成滋养自己的温床。”
雷煞一拳砸在桌上：“那还等什么？去把石碑劈了，让它没地方藏！”
“不可。”林砚摇头，“石碑是万族契的载体，劈了它，噬道源会直接冲出来。”他指尖在拓印石上划过，星纹与石面纹路交织，“唯一的办法，是用更完整的万族契之力，把断契气逼回石碑深处。”
可万族契早已随着上古修士的逝去而残缺，如今各族传承的，不过是其中一角。众人面面相觑时，林砚的星纹突然亮起，在拓印石上空凝成一道光网，网中竟缓缓浮现出十二道印记——正是万族契的完整版图谱，只是大多黯淡无光。
“你……”青柯惊得捂住嘴，守界藤的新叶在她掌心轻轻颤动。
林砚也怔了怔，他能感觉到，星纹里那些被净化的邪祟残息，正与万族契的印记产生共鸣。“是噬道源帮了我。”他低声道，“它的残息里藏着上古万族契的记忆，刚才被断契气一激，竟全涌出来了。”
他指着光网中最亮的三道印记：“骨藤、雷鳍、鲛人三族的印记还能激活，其他九道……需要各族的本源信物来补。”
二、寻契路
三日后，各族修士在守望台集会。林砚将光网中的万族契图谱投影在星髓柱上，十二道印记在光柱中流转，其中三道亮如星辰，其余九道则暗如死灰。
“要补全万族契，需找到九族的‘本源信物’。”林砚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场，“骨藤族的‘共生根’、雷鳍族的‘惊雷胆’、鲛人族的‘镇海螺’我们已有，还需冰原族的‘冰魄心’、花妖族的‘紫藤魂’、石灵族的‘星砂母’……”
他每念出一族，光柱中对应的暗印就闪烁一下。最后，他指向最暗的一道印记：“最难的是‘空桑族’的‘承契木’，这族在上古就已灭绝，连记载都没留下。”
众人沉默时，花婆婆拄着拐杖从人群后走出，杖头的紫藤花缠着片泛黄的帛书：“老身或许知道。”她展开帛书，上面画着株参天古树，树干上刻满万族契的纹路，“这是花妖族祖传的《草木经》，说空桑族的承契木，能承载万族契的所有印记，当年封印噬道源时，就是用它当的阵眼。”
帛书角落还画着一幅地图，指向玄黄渊东侧的“枯木沟”。林砚将地图拓印下来，星纹与图上的山脉纹路相触，竟泛起微光：“这里有承契木的气息，只是很微弱，怕是只剩残根了。”
各族当即决定分头寻找信物。雷煞带雷鳍族去落雷渊取惊雷胆的本源；沧溟回黑海眼提取镇海螺的灵脉；青柯则带着守界藤的根须，去灵植海找花妖族的紫藤魂；林砚自己，则带着拓印地图，前往枯木沟寻找承契木。
出发前夜，青柯将一串守界藤编的手链系在林砚腕上：“藤须里我注了灵力，遇到断契气能预警。”她低头看着手链上的紫花，“承契木要是真剩残根，就用守界藤缠着带回来，或许能活。”
林砚捏了捏手链，花瓣上的露珠沾在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你在守望台照看石碑，别让断契气趁虚而入。”
青柯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从灵植篮里取出片叶子：“这是花婆婆给的‘醒契叶’，承契木认它的气息，你把灵力注进去，残根会自己往叶子这边靠。”
林砚将叶子收好，望着窗外守望台的灯火，忽然道：“等补全了万族契，我们在石碑旁种满守界藤吧。”
青柯笑了，眼里映着暖炉的光：“好，再种点晚香玉，你说过，它的香气能安神。”
三、枯木沟残根
枯木沟比想象中更死寂。沟底的树木全是枯黑的，树皮上布满虫蛀的孔洞，断气气像雾一样弥漫在空气中，吸入一口就觉得灵脉发滞。林砚将醒契叶捏在指尖，叶子边缘泛着淡淡的绿光，指引着他往沟深处走。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空地，中央立着段三人合抱的枯木，树干上刻着半道万族契的纹路，正是空桑族的印记。林砚走近时，枯木突然剧烈震颤，树皮裂开无数细缝，断契气从缝里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一张巨网，罩向他的头顶。
他腕上的守界藤手链瞬间绽放，紫花组成一道光盾，将断契气网挡在半空。“果然是承契木。”林砚松了口气，星纹与树干上的印记相触，枯木竟顺着他的指尖渗出汁液，在地面汇成半枚空桑族印记。
可汁液很快就变黑了，断契气从树心涌出来，将那半枚印记腐蚀成了黑洞。林砚将醒契叶按在树心，叶子瞬间化作绿光渗入，枯木的震颤渐渐平息，树缝里渗出的断契气也淡了几分。
“还剩三成生机。”他摸着树干，星纹传来微弱的暖意，“断契气已经侵蚀到树心，得把它挖出来，带回守望台用万族契的灵力养着。”
他抽出雷煞送的木剑，小心翼翼地凿开树干外层的枯皮。每凿一下，断契气就从裂缝里反扑一次，守界藤手链的光盾不时泛起涟漪。当凿到树心时，林砚发现那里嵌着一块黑色的晶体，正是断契气的源头——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邪祟残片都大，里面甚至能看到噬道源的虚影在蠕动。
“原来你躲在这。”林砚将星纹凝聚在剑尖，轻轻刺入晶体，“想借承契木的根须，往万族契里钻？”
晶体发出刺耳的尖啸，断契气如潮水般涌来，守界藤手链的光盾瞬间布满裂纹。林砚咬着牙将灵力尽数注入剑尖，星纹与树心残留的承契木灵力交织，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流，顺着晶体往里钻。
晶体在光流中寸寸碎裂，断契气失去依托，化作无数黑丝四散奔逃。林砚立刻放出守界藤的根须，藤蔓如网般铺开，将黑丝尽数缠住，拖回承契木的残根里——他要让这些断契气，成为滋养残根的“肥料”。
当最后一丝黑丝被藤蔓吞噬，承契木的残根突然抽出新绿的嫩芽，树干上的万族契纹路重新亮起，与林砚的星纹完美契合。他将残根小心地从土里挖出，根须上还缠着几缕守界藤的藤蔓，正是青柯手链上的灵力所化。
“走了。”林砚背起残根，往守望台的方向走去。枯木沟的风卷着枯叶掠过他的衣角，他仿佛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抽芽声——承契木的嫩芽，正朝着守望台的方向生长。
四、万族契成
林砚回到守望台时，各族的本源信物已集齐。雷煞带来的惊雷胆泛着银蓝雷光，沧溟的镇海螺裹着黑海眼的水汽，青柯的紫藤魂缠着灵植海的花香……九件信物在誓约台的石桌上排成一圈，中央空着的位置，正等着承契木的残根。
林砚将残根放在中央，残根上的嫩芽立刻朝着四周的信物伸展，根须与每件信物都缠在了一起。当最后一缕根须搭上雷鳍族的惊雷胆时，石桌上突然爆发出十二色的光，各族信物同时融化，化作光流注入承契木的残根——残根竟在光流中重新长成了半株参天古树，树干上刻满完整的万族契纹路。
“成了！”雷煞哈哈大笑，却在看到古树顶端那道裂缝时收了声——裂缝里还渗着淡淡的黑气，断契气并未完全被清除。
林砚走上前，将掌心贴在裂缝处。星纹与树干纹路交融，他能感觉到，古树深处还藏着一丝噬道源的残息，正是它在不断催生断气气。“还没完。”他抬头望向众人，“要彻底清除断契气，得有人进入古树核心，用自己的灵脉当引子，把残息引出来。”
古树核心是万族契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也是断契气最集中的地方。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被残息反噬，灵脉尽断。众人沉默时，林砚的星纹突然暴涨，将整株古树笼罩其中。
“我去。”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我的星纹里有噬道源的残息，能跟它沟通，或许能活着出来。”
“不行！”青柯上前一步，守界藤的根须缠住他的手腕，“你的星纹还没恢复，进去就是送死！”
“林小子，让我去！”雷煞将惊雷斧顿在地上，“我雷鳍族的灵脉最克邪祟，死了也值！”
沧溟按住雷煞的肩膀，看向林砚：“我跟你一起，鲛人族的水脉能缓冲残息的冲击。”
林砚笑着摇头，伸手将青柯的根须轻轻拨开：“你们忘了？我的星纹能净化邪祟。”他看向古树顶端的裂缝，“而且，只有我能让残息主动出来——它认得我星纹里的气息。”
他最后看了眼众人，将承契木的一片新叶塞进青柯手里：“等我出来，记得种晚香玉。”说完，纵身跃入古树的裂缝。
裂缝里的断气气比枯木沟浓郁百倍，林砚刚进入核心，灵脉就传来撕裂般的痛。他强忍剧痛，将星纹完全展开，那些断契气竟如见了主的奴婢，纷纷朝着他的星纹汇聚。
古树核心的中央，一团暗紫色的雾气正蜷缩在万族契的纹路里，正是噬道源的残息。“你来了。”雾气化作一张模糊的脸，声音带着蛊惑，“只要你把星纹给我，我就让你成为万族的王，比这破守望台的总领风光百倍。”
林砚的星纹突然亮起：“我要的不是风光，是让你再也爬不出来。”他将灵力全部注入星纹，星纹在核心中央炸开，形成一道金色的旋涡，万族契的纹路顺着旋涡流转，将那团雾气一点点往里拽。
“你疯了！”雾气发出惊恐的尖叫，“这样你也会被卷进去！”
“那就一起。”林砚的声音透过旋涡传出，带着笑意，“万族契能净化你，也能护住我——毕竟，我身上有它的印记。”
旋涡越来越快，断契气被尽数吸入，那团雾气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万族契的纹路。林砚感觉自己的灵脉正在被旋涡拉扯，意识渐渐模糊时，忽然看到青柯的守界藤顺着裂缝钻了进来，藤蔓上的紫花在他眼前绽放，像无数只手，将他往裂缝外拉。
五、新叶与旧契
林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承契木的树荫下，身上盖着青柯的披风。雷煞正蹲在旁边烤鱼，沧溟在调试新酿的果酒，石矶则在树干上刻着新的符文——古树顶端的裂缝已经愈合，树干上的万族契纹路亮如白昼，断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醒了？”青柯端着一碗药汤走来，碗边沾着片承契木的新叶，“你都睡了三天了，守界藤的根须一直缠着你，说什么也不肯松。”
林砚接过药汤，发现自己的星纹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里面的万族契印记完整无缺，甚至能看到承契木的纹路在其中流转。“石碑呢？”
“好了。”石矶放下刻刀，指着誓约台的方向，“万族契补全后，石碑上的裂缝自己合上了，现在摸上去，跟新的一样。”
雷煞把烤好的鱼递过来，鱼身上撒着灵植海的香料：“林小子，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各族商量好了，以后每年今日，都来守望台祭契，就叫‘万族节’。”
林砚咬了口鱼，鱼肉的鲜香混着药汤的苦味在舌尖散开。他望向承契木的树冠，阳光透过新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跳动的星纹。
青柯忽然拉着他的手，往守望台边缘走去。那里种满了她新栽的晚香玉，花丛中还立着块新碑，上面刻着十二族的印记，正是完整的万族契图谱。“这是石矶刻的‘新契碑’。”她笑着说，“以后各族子弟来了，就能看到完整的万族契了。”
林砚的指尖抚过碑上的空桑族印记，忽然发现下面刻着一行小字：“守界者，不止一人。”是青柯的笔迹，带着守界藤的温润。
远处，承契木的新叶在风中轻响，与守望台的钟声、雷火的噼啪声、定脉水的叮咚声交织成曲。林砚低头看着腕上的星纹，又望向身边的众人，忽然明白，万族契从来不是冰冷的石碑，而是藏在每个人心里的守护——就像青柯的守界藤，雷煞的惊雷斧，沧溟的镇海螺，石矶的星砂，还有他自己，这颗愿意为守望台燃尽星纹的心。
夕阳西下时，各族修士在新契碑前点燃篝火。林砚举起沧溟递来的果酒，望着跳动的火光笑道：“敬万族契。”
“敬万族契！”众人举杯，声音在玄黄渊的夜色里回荡，惊起几只栖在承契木上的灵鸟，它们振翅飞向星空，翅膀上的光，像极了林砚腕间流转的星纹。
守界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万族契还在，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再深的黑暗，也挡不住晨光里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