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苏琅嬛唇角扬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目光如针,直直刺向赫连莹纱布外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表姐是觉得,我不该醒过来?还是盼着我一直昏迷,好让你赫连家早日接手我的产业?”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赫连莹心头一慌,强自镇定地拔高声音,“我今日是特地来探病的!丫鬟说你气息奄奄不便见客,我才先来给祖父祖母请安,略坐片刻……”
“顺便再讨走我的砗磲?”苏琅嬛轻飘飘接过话头。
“不过瞧着稀罕,想借来赏玩几日罢了!你既这般小气,我不要便是!”赫连莹悻悻然坐直身子,心底却惊疑不定。
明明所有人都在传:苏琅嬛接旨时吐血昏厥,手中紧攥着她让小南瓜找人仿写的——太子那封“死生不见”的绝笔信……
这半月来药石罔效,苏琅嬛已是弥留之际……王瑶容与苏璇玑哭成了泪人,那些参加及笄礼的宾客也纷纷折返,名为探病,实为诀别。
连她赫连莹的爹娘昨日回府时都掩不住喜色,说只要苏琅嬛一死,哥哥便不必遵照圣旨苦等五年,即可另觅高门联姻。
她确信万无一失,才敢拖着这副“伤躯”上门,既可示弱博取同情,又能趁机索要那件让她眼热许久的砗磲宝器。
谁知,苏琅嬛竟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非但毫发无伤,那眼神更是清亮锐利得骇人,仿佛能洞穿她所有龌龊心思。
苏琅嬛不再理会她,步履从容地走进厅内,规规矩矩地向二老行礼:“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这些日子劳二老挂心,是孙女不孝。”
老王妃见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摩挲着她的手,却心疼地笑出了泪花来。
“好孩子,你可算醒了!身子当真大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祖母放心,多亏师父妙手回春,用了灵丹秘药,孙女这才捡回一条小命。”苏琅嬛倚在祖母身侧,语气娇憨。
“定要留你师父多住些时日,好好为你调理根本……”老王爷看着孙女,眼中满是后怕与愧疚,“嬛儿,当日祖父逼你抉择,实是情非得已……万没想到,竟险些害了你性命……”
“抉择?”苏琅嬛眨了眨眼,面露茫然,“祖父您在说什么?什么抉择?我与表哥的婚事,不是我自己乐意的么?许是太过高兴才晕倒的……”
老王爷与老王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孙女这模样,分明是忘了那段撕心裂肺的过往!
赫连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迫不及待地试探:“琅嬛妹妹,你……你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宇文明翊?”
老王爷眉头一皱,虽不喜赫连莹挑事儿,却也想探问究竟。
他顺势接过话头,语气沉重:“陛下近日来信,十分关切你的病情,还说太子回京后也一病不起,状况堪忧……”
“怎么?莫非是陛下想请我去给太子治病?”苏琅嬛撇了撇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嫌恶,“你们怎总提那个暴君?不是我咒他,那种杀人如麻之人,早死早清净!”
“嬛儿!慎言!”老王妃急忙捂住她的嘴,心惊胆战。
“你……你竟敢这样说太子殿下?”赫连莹先是一惊,随即眼底猛地迸发出狂喜之色——苏琅嬛竟真的忘了太子!还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真是天助我也!
“我说了又如何?”苏琅嬛挑眉看她,语气凉薄,“瞧表姐这喜形于色的模样,是觉得抓住了我的把柄?”
“我没有……”
“你大可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治我个大不敬之罪。不过你放心,黄泉路上,我定会拉你作伴。”
赫连莹被噎得脸色煞白,见座上二老目光冷厉如刀,带着无声的警告,慌忙挤出笑脸。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是至亲,姐姐怎会做那等事?见你康复,姐姐欢喜还来不及……”
“收起你这套虚情假意!”
苏琅嬛懒得与她周旋,虽部分记忆模糊,但剧本里赫连家的狼子野心和眼前之人的歹毒,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自你两次三番谋害我不成,反被宇文朝景所伤,便再未踏足我苏家。今日听闻我快死了,竟急着上门索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胡说!我何时害过你?我这伤是坠马所致!”赫连莹尖声反驳,色厉内荏。
苏琅嬛不紧不慢地道,“我听闻宇文朝景近日被燕王妃重罚禁足,莫非……燕王妃是知晓了你们二人合谋,利用豹子当街行刺于我,才大义灭亲?”
“赫连莹!你好大的狗胆!”老王爷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我苏家待你赫连家不薄,你竟敢勾结外人谋害我孙女*!”
“祖父,还不止呢。”苏琅嬛顺势添上一把火,“她父亲赫连楚,可是给燕王府送了不少西域舞姬,搅得燕王后院不宁。想必燕王妃忍无可忍,很快就要进宫面圣了。到那时,我们苏家恐怕也要被这滩浑水牵连。”
她语气轻柔,却字字诛心,如冰锥刺进赫连莹的骨缝里,惊得她冷汗涔涔,生怕再多待一刻,更多阴私会被抖落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定是昏迷久了神智不清!”赫连莹狼狈起身,指着苏琅嬛做最后挣扎,“我不过瞧那砗磲别致,想借观几日!你苏家富甲天下,竟吝啬至此,果真是商贾门户,上不得台面!”
苏琅嬛闻言不怒反笑,那笑容如冰莲初绽,清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赫连小姐,莫说这砗磲是我心爱之物,即便只是寻常物件,也断没有凭你哭闹几声就拱手相送的道理。苏家是商贾起家不假,却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像某些世家,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尽干些巧取豪夺、鸡鸣狗盗的勾当。至于上台面……”
她眼波流转,掠过赫连莹那身看似素雅实则奢华的衣料和腕间价值不菲的玉镯,轻哂道:“比起某些家底丰厚却终日惦记他人之物、连件摆设都要巧言索要的,我们苏家这点‘商贾之气’,反倒磊落光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