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卷着荒原的枯草,在地上滚出圈圈涟漪。阿玄跟着老妪的孙子往第三座暖脉桩走,靴底的红土已被黄沙磨成淡粉,唯有掌心的五行灵基光愈发温润,像五颗浸在暖浆里的珠子。昨夜他做了个梦,梦见第三座桩在哭,说自己被“假暖痕”缠得喘不过气,醒来时腕间的灵脉彩线竟泛着灰,像蒙了层雾。
“灵嗅越来越灵了。”汉子望着阿玄微微蹙起的眉,从行囊里掏出块西陲的磁石,石面能映出灵脉的走向,“这桩周围的玄气不对劲,古卷上说,蚀灵雾的邪修会仿造暖痕,引修行者自投罗网。”他往阿玄手里塞了片跟脉苗的枯叶,“用这个验,真暖痕碰着枯叶会发光,假的只会吸走叶里的气。”
阿玄把枯叶攥在手心,五行灵基的光顺着灵嗅往远处探——三里外的沙丘后,果然藏着座暖脉桩,桩身缠着密密麻麻的“暖痕”,红得发黑,像贴满了血痂。那些“暖痕”里流动的气阴冷刺骨,与他体内的玄气一碰,竟像毒蛇般往回缠,吓得他赶紧收了灵嗅,手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噬灵痕’。”汉子的脸色沉了沉,“邪修用活人精血仿的,看着像暖痕,实则会吸灵基,我奶奶的信里提过,当年荒原上死了不少修行者。”他往阿玄的红陶坠上抹了点沙枣酒,“这酒能挡噬灵痕的气,等会儿见了假痕别碰,用白灵基的光烧。”
走近了才看清,第三座桩的真灵脉已被噬灵痕勒得只剩细线,像条快被勒死的蛇。桩顶蹲着个黑袍人,正往噬灵痕里输着灰气,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兜帽下露出张青白的脸,眼里的光像淬了毒的冰,“哪来的毛孩子,也敢管老夫的事?”
阿玄把汉子往身后拉了拉,胸口的金灵基光猛地亮起:“你为什么要欺负暖脉桩?”黑袍人嗤笑一声,指尖弹出道灰气,直扑阿玄面门——那气里裹着细碎的噬灵痕,像群饿极的蚊子。阿玄想起阿安姑姑教的“柔化诀”,银灵基的光在身前织成层水幕,灰气撞在幕上,竟像泥牛入海般化了,只溅起几点凉星。
“有点意思。”黑袍人挑眉,双手结了个诡异的印,噬灵痕突然活了过来,像无数条黑蛇往阿玄身上缠。阿玄赶紧调动褐灵基的光往土里钻,缠根的虚影在脚下展开,将噬灵痕的根须死死按住,“这些假痕是你弄的?”他往噬灵痕上弹了点暖浆,浆水触到黑蛇,立刻冒出白烟,疼得它们疯狂扭动。
“黄毛小子懂什么!”黑袍人怒吼着扑上来,掌风里带着蚀灵雾的腥气,“这暖脉桩本就是天地灵脉,凭什么只能你们青阳镇的人用?”阿玄突然想起脉星太爷爷的话“玄气无主,心有主”,左手的红灵基光化作道火线,不是往黑袍人身上打,而是绕着噬灵痕烧了圈,“暖脉桩不是谁的,是用来护着荒原的,你看你把它勒得多疼!”
火线烧过的地方,噬灵痕发出凄厉的尖叫,竟像活物般缩了缩。黑袍人被火光燎到了袍角,气得暴跳如雷,灰气凝成把弯刀,直劈阿玄的天灵盖。阿玄猛地矮身,右手的白灵基光凝成面冰盾,弯刀劈在盾上,“当”的一声弹了回去,震得黑袍人虎口发麻。
“你这玄气……”黑袍人突然瞪大了眼,“是暖脉真意!你是脉星的后人?”阿玄没理他,趁黑袍人分神的功夫,将五行灵基的光全灌进暖脉桩的真灵脉里——金灵基补灵,红灵基驱寒,白灵基净污,银灵基通脉,褐灵基固根,五道光像五双手,把勒紧的噬灵痕硬生生撑开了寸许。
桩身突然发出震天的鸣响,真灵脉的红光冲破噬灵痕的束缚,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暖”字,正是脉星太爷爷刻在传牌上的笔迹。黑袍人见了那字,竟像见了鬼般瘫坐在地,兜帽滑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不可能……脉星的字怎么会……”
阿玄这才看清,他的脖颈间挂着块碎了的暖脉木牌,上面的残痕与青阳镇的灵脉引同源。“你也有暖脉桩的牌?”他皱起眉,银灵基的光往黑袍人身上探,竟“看”到段破碎的记忆——十年前,这人曾是守护暖脉桩的修行者,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蚀灵雾吞噬,才走了邪路,想用噬灵痕增强实力报仇。
“他们都死了……”黑袍人捂着脸呜咽,“我只是想变强,想让蚀灵雾偿命……”阿玄突然收起了灵基光,从行囊里掏出片跟脉苗的新叶,叶背的暖痕在他掌心亮着,“太爷爷说,玄气强了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他把新叶往黑袍人手里放,“你看,暖脉桩还能发芽,就像人还能回头。”
新叶触到黑袍人掌心的刹那,碎木牌突然发出微光,与叶背的暖痕融在一块儿,竟补全了牌上的残痕。黑袍人浑身一颤,灰气从他体内往外冒,像退潮般消散,露出双不再带毒的眼,“我……我错了……”他往暖脉桩前磕了个头,指尖燃起白灵基的光,帮着阿玄烧掉了剩下的噬灵痕。
真灵脉彻底舒展的瞬间,第三座桩抽出了尺许高的新枝,枝桠上的叶背暖痕比前两座更亮,像在笑。阿玄往桩根埋了块“守”字陶片,陶片与黑袍人的碎木牌相触,发出“叮”的轻响,像和解的铃音。
“西陲的修行者会来带他回去赎罪。”汉子拍了拍阿玄的肩,眼里的敬佩藏不住,“你比古卷里说的脉星还厉害,他当年见了邪修只会打,你却能让他回头。”阿玄挠了挠头,看着黑袍人跟着闻讯赶来的修行者离开,突然觉得掌心的光团又暖了些——原来让坏人变好,比打败他更让人心里踏实。
夜里躺在新枝下,阿玄掏出贝壳瓶,瓶里的暖浆映出阿恒爷爷的虚影,老人正对着跟脉苗笑,“咱阿玄懂‘化’了,这才是暖脉玄功的真意。”虚影里,青阳镇的传牌发出万丈光,光里浮出无数修行者的脸,都在往暖脉树的方向望,“外面的人都知道了,有个青阳镇的孩子,用暖气化解了噬灵痕,比打打杀杀强多了。”
阿玄摸着眉心的守印,突然想起临行前说的“扬名”——原来名不是喊出来的,是暖脉桩的新枝告诉的,是回头的邪修说的,是远方的修行者传的。就像续脉花的香,不用自己喊香,风自然会带它去该去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第四座、第五座暖脉桩的方向传来灵脉共鸣的声,像在催他们快去。阿玄望着荒原深处,五行灵基的光在他周身流转,像件合身的衣裳。他知道,前面或许还有更厉害的邪修,更难破的迷障,但只要掌心的暖痕还亮着,只要跟脉苗的灵脉还牵着他,他就敢往前走。
风卷着续脉花的香掠过新枝,阿玄的身影在晨光里越走越远,身后三座重新发芽的暖脉桩像三颗星星,在荒原上亮着,告诉每个路过的人:这里走过个捧着暖光的孩子,他让邪痕变了善,让冷心回了头,让修行界知道,最厉害的玄功,原是能暖透人心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