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风语之丘的土地,狂风便裹挟着沙砾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火鸦在头顶盘旋,发出尖锐的嘶鸣,翅膀拍打的频率与风速渐渐同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丘顶那面巨大的风幡果然如远远望见的那般,银绸材质的幡面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纹路随着摆动不断变幻,时而像流动的云,时而像缠绕的风。
“这是‘引风幡’,”时枢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传说女娲曾用它指引风的方向,让种子能跨越山川传播。”我伸手想去触碰幡绳,却被一股更强的风掀得后退几步,手背被沙砾划出细密的血痕。
风幡突然剧烈抖动,幡面展开成一个巨大的扇形,上面的纹路骤然亮起,映出无数细小的人影——全是背着行囊的旅人,正顺着风的方向前行。“风有顺逆,”时枢提醒道,“顺时借力,逆时蓄力,这才是风的智慧。”
话音未落,风向骤变,从迎面吹拂转为从背后推送,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人往前掀。我下意识抓住身边一块凸起的岩石,却见风幡上的人影纷纷松开了原本紧握的物体,顺着风势轻盈地跃起,足尖在半空轻点,竟像是踩着无形的风梯向上攀登。
“别抗拒!”火鸦俯冲下来,用喙啄了啄我的衣袖。我深吸一口气,松开岩石,身体果然被风稳稳托住,像那些人影一样向前飘移。风幡上的纹路此时清晰地浮现出一行字:“风无定形,随物赋形”,触碰到字迹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酥麻,仿佛有无数风的粒子钻进皮肤。
突然,风中混入了细碎的低语,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说话。我凝神细听,那些声音里有欢笑,有叹息,有告别——全是过往旅人留下的声息,被风永远地记住了。“找到最响的那声呼唤,”时枢的光芒忽明忽暗,“那是风在提醒你,该往哪去。”
循着声音源头望去,风幡尽头的石柱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反光。我借着风势飘过去,发现是一只嵌在石缝里的青铜哨子,哨口布满细密的孔洞,与风幡上的纹路完全吻合。刚握住哨子,狂风突然停滞,周围瞬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吹它。”时枢催促道。我将哨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没有尖锐的声响,反而引来了四面八方的风,它们顺着哨孔涌入,在哨身内部交织成一股旋转的气流。风幡随之收起,化作一枚银色的薄片,自动贴在哨子上,那些旅人影像缩成细小的光点,顺着气流在哨子里流转。
火鸦落在我肩头,用喙蹭了蹭哨子,哨身立刻亮起,映出下一站的景象:一片被迷雾笼罩的森林,林间隐约有荧光闪烁。“这是‘回风哨’,”时枢的声音带着欣喜,“有了它,就能听懂风的指引,再也不会在乱风中迷失方向。”
风再次起时,已变得柔和许多,像一双温柔的手推着我们向前。回望风语之丘,那面风幡重新展开,只是幡面中心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是我的轮廓,正随着风势轻轻摆动,与其他旅人影像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