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绘本馆的工作人员们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周曼,走进那座略显简陋的草棚。他们的脚边还沾着田埂上的湿泥,仿佛刚刚从村东头的工地上匆匆赶来。
这些工作人员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物品,这些物品是由那些在工地上辛勤打工的家长们拼凑而成的“展陈物件”。
其中有一顶已经磨掉漆的工地安全帽,帽檐处有一个小小的凹痕,那是在搬砖时不小心碰撞留下的痕迹。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工地铁皮纸,它们的背面记录着家长们的出工时间,这些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却透露出一种生活的真实与艰辛。
最后,还有一个缺了盖的搪瓷缸,缸身上印着“安全生产”的字样,缸的边缘有着磕碰的缺口,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岁月。
绘本馆的张馆长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那顶安全帽上的凹痕,感慨地说道:“这些物件比任何华丽的装饰都要珍贵得多啊!”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对这些物品背后故事的深深敬意。
张馆长回忆起之前星娱公司与他们商谈展览事宜时的情景,星娱提出要赠送一座镀金的“乡野模型”作为展品,但张馆长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他认为,即使那座模型再金光闪闪,也无法与这些真实的物件相比。因为这些真物件里蕴含着家长们的辛勤汗水和对生活的热爱,它们所散发出的温度是任何虚假的装饰都无法替代的。
岳川指着草棚角落堆的展陈物资:凌薇已经把带泥的草棚茅草捆成小束,每束都系着孩子们手绘的小卡片(上面写着“这是夜戏时挡雨的茅草”);
林野把田埂的湿土装在粗瓷小罐里,罐口贴着手写标签(“田埂的泥,沾着孩子们的脚印”);陆哲则把之前录的蛙鸣、粥声、安全帽碰撞声,刻成了光盘,光盘壳用的是糙纸绘本的边角料。
“展陈不用搭复杂的架子,”他对着张馆长说,“就把茅草挂在墙上,土罐摆在糙纸绘本旁,让城市里的人一进门,就能闻到田埂的泥味、茅草的香。”
凌薇掏出展陈设计图——没有华丽的灯光,只在天花板挂了串旧马灯(陈老人捐的,灯芯还能点亮);
墙面用工地铁皮纸拼成“思念墙”,贴上家长的回信和孩子们的画;地面铺着从村里运的细沙(混着少量槐树叶),走在上面能听到“沙沙”声,像踩在田埂上。
“星娱的展肯定会用LEd屏循环放明星视频,”她边指图边说,“可咱们的马灯能亮、细沙能踩、茅草能摸,这些‘能互动的真’,比屏幕里的假场景动人多了。”
林野扛着相机拍打包过程——镜头扫过工人小心翼翼地把草棚茅草装进木箱(箱底垫着糙纸,怕泥蹭掉);
拍张馆长捧着工地铁皮纸,对着光看上面的出工记录(“6月18日,搬砖300块,想娃”);拍孩子们把自己画的小卡片系在茅草上,卡片边角故意撕得毛糙,像田埂的草叶。
“这些打包的细节都要拍进展前短片,”他对着镜头说,“星娱只会拍明星摆拍打包,哪会拍工人护着茅草、家长摸着铁皮纸的样子。”
陆哲则在调试“展陈音效”——把工地铁皮纸的“哗啦”声、安全帽的“叮当”声、细沙的“沙沙”声,按展陈路线编成“声景动线”:观众进门先听到马灯的“噼啪”声,走到“思念墙”听到家长的回信声,走到土罐旁听到田埂的蛙鸣。
“星娱的展只会放统一的背景音乐,”他戴着耳机试音,“咱们的音效跟着场景变,像真的从城市走进了乡野。”
夏晚晴坐在草棚下,给展陈写“引导语”——没写在精致的标牌上,而是用铅笔写在糙纸卡片上,系在茅草或铁皮纸上:“这茅草挡过夜戏的雨,沾着粥香”“这安全帽的凹痕,是爸爸搬砖时碰的,他说要多挣钱,早点回家看你”。字迹软乎乎的,带着点孩子气,比星娱印的“文艺标语”更戳心。
可当天下午,张馆长就发来消息:星娱在绘本馆隔壁的商场,搞了“乡野风情快闪展”——用塑料茅草搭了个小棚,挂着仿糙纸的绘本(纸页光滑,褶皱是印的),摆着充气的工地安全帽、搪瓷缸,还雇了人穿着假泥外套,假装“乡野村民”和“打工家长”合影。
“他们的充气安全帽一捏就扁,”张馆长在电话里叹气,“有家长摸了说,跟真的工地安全帽差远了,连重量都不一样。”
岳川没理会,反而让团队加快打包——周大爷帮着把细沙装进粗瓷罐,每罐都插着片槐树叶;
打工家长李哥把自己的旧搪瓷缸擦了又擦,缸身的“安全生产”字样磨得模糊,他却舍不得换:“这缸陪我在工地喝了三年粥,现在能放进展里,让更多人知道打工的日子,值了。”
孩子们围着打包的木箱,把自己的手绘卡片往里塞——有张卡片画着草棚夜戏,旁边写着“爸爸,你要是去看展,记得摸茅草,上面有我的味道”;
有张画着玉米粥,写着“妈妈,展里的粥香,跟家里的一样”。凌薇把这些卡片分散放在展陈物件里,像藏着的小惊喜。
傍晚时,所有展陈物资都装上了货车——草棚茅草装在垫着糙纸的木箱里,工地铁皮纸卷成筒,用旧麻绳捆着,粗瓷罐里的细沙上插着槐树叶,糙纸绘本用竹筐装着,麻绳勒出深深的痕。
张馆长站在货车旁,摸着一捆茅草说:“明天开展,我要让观众先摸茅草、再闻细沙,最后看绘本,让他们知道,乡野不是塑料做的,是有泥、有香、有温度的。”
夏晚晴抱着吉他,在货车旁弹唱《远信谣》的新编版:“茅草装,细沙藏,绘本跟着货车闯;
城市展,野痕长,思念飘进每扇窗。”孩子们跟着哼,声音里带着期待,周大爷端来最后一锅玉米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喝了这碗粥,明天展上的乡野味,就更浓了。”
岳川接过粥碗,指尖碰了碰碗沿的缺口——这是周大爷用了十年的碗,边缘磨得发亮。
他抬头时,看到货车的车灯亮了,照在草棚的立柱上,上面还贴着家长的回信,一张沾着水泥灰的信纸在风里轻轻晃。林野的相机对着货车拍了张特写,车灯的光裹着木箱、竹筐,像把乡野的暖,装进了开往城市的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