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录制进入冲刺阶段,录音棚里的空气像被琴弦绷紧,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岳川盯着调音台的波形图,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不对!‘化蝶’这段得再野一点!”
小提琴手吓了一跳,弓子在琴弦上划出刺耳的音:“岳老师,这已经快突破极限了,再快就成噪音了。”
“要的就是这噪音!”岳川抢过谱子,在“化蝶”段落画了个夸张的箭头,“祝英台不是慢慢走进坟里的,她是撞进去的!是豁出去的!小提琴就得拉出这种‘不管不顾’的劲儿,像蝴蝶挣破茧子时,翅膀上还带着血!”
他抓起旁边的二胡,虽然技法生涩,却凭着一股狠劲拉了起来。旋律时而像哭嚎,时而像喘息,中间还夹杂着琴弦被绷紧的嘶鸣,听得录音棚里的人头皮发麻。
夏晚晴靠在墙角,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她好像真的看到两只蝴蝶,在烈火里扑腾着展开翅膀,翅尖沾着火星。
“就这个感觉!”岳川把二胡塞回给乐手,手背上溅了点松香沫,“再来一遍,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
这一遍,小提琴手像是被点燃了。弓子在琴弦上翻飞,琴音里真的带着股“破茧”的狠劲,时而凄厉如刀割,时而温柔如叹息,最后几个高音拔得又急又陡,像蝴蝶突然冲破云层,在阳光下展开湿漉漉的翅膀。
录音结束时,整个棚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过了足足半分钟,老古琴手突然“啪”地一声放下琴:“活了五十年,头回知道西洋乐器能拉出咱中国人的骨头缝里的劲儿!”
这段“化蝶”片段被做成15秒的预告,在音乐平台上线后,三小时转发破千万。
有乐评人说:“岳川把小提琴变成了会讲故事的蝴蝶,这哪是协奏曲,分明是用音符写的诗。”连之前批评“中西结合不伦不类”的老歌唱家,也在采访中含糊其辞:“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值得鼓励……”
但王总的围剿来得比预想中更凶猛。
他联合三家顶级流量平台,宣布《校园甜宠日记》将与《梁祝》同期上映,还放出豪言:“要让观众看看,是故纸堆里的蝴蝶飞得高,还是新鲜出炉的甜宠更对味。”
更阴的是,他买通了《梁祝》剧组的一个场务,偷偷拍了些“夏晚晴对戏时皱眉”“林墨忘词”的片段,配上“岳川选角只看脸,剧组全靠流量撑”的标题,在网上疯狂发酵。
“这群人能不能换点新花样?”夏晚晴把手机摔在化妆镜前,镜面上贴着的祝英台男装小像被震得晃了晃,“我那是跟林墨说‘哭戏得带点笑才更虐’,到他们嘴里就成了‘耍大牌翻白眼’?”
林墨攥着剧本,指节发白:“都怪我……要是我记词再牢点,就不会给他们留把柄了。”
“跟你没关系。”岳川把一杯热可可塞给他,杯壁上还印着只卡通蝴蝶,“他们就是怕《梁祝》火,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恶心人。放心,咱有招。”
他打开社交账号,发了段3分钟的片场纪实。视频里,夏晚晴拿着剧本,逐字逐句给林墨讲“山伯得知英台是女儿身时的震惊该怎么收着演”,林墨拿着小本本记满了笔记,连吃饭时都在背词,嘴角沾着米粒还傻乐。配文写着:“没有大牌,没有流量,只有想把《梁祝》演活的两个人。蝴蝶要破茧,总得经点风雨。”
视频播放量瞬间破亿。评论区里,粉丝们的反击像潮水般涌来:
“这叫耍大牌?我看是‘神仙教演技’!”
“林墨弟弟好认真,笔记比我高考时记得还全!”
“王总能不能别搞阴的?有本事让《校园甜宠日记》跟《梁祝》比配乐啊!”
那个被买通的场务,看到网友们扒出他的真实身份和转账记录,吓得连夜向剧组坦白,还交出了王总团队给他的“抹黑剧本”。
岳川直接把证据甩给了行业监管部门,王总被约谈,《校园甜宠日记》的宣传不得不收敛了许多。
这天傍晚,剧组在仿古书院拍夜戏,岳川蹲在角落啃盒饭,突然被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拦住。
小姑娘举着支刚摘的蝴蝶兰,仰着脸说:“叔叔,你是拍那个‘蝴蝶变人’的戏吗?我刚才在墙外听姐姐拉琴,好好听,像虫子飞。”
岳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梁祝》。他笑着擦了擦嘴:“不是蝴蝶变人,是两个人变成蝴蝶了。”
“为什么要变蝴蝶呀?”小姑娘歪着头,“人不好吗?”
“因为他们不能在一起呀。”岳川捡起片落叶,在上面画了两只并排的蝴蝶,“就像你喜欢吃草莓,妈妈却非要你吃青菜,你是不是想变成小鸟飞走?他们变蝴蝶,也是想飞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蝴蝶兰递给他:“那我把这个送给蝴蝶姐姐,让她飞得漂亮点。”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岳川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个世界的文娱断层虽然严重,但人们对“美”和“遗憾”的感知力,其实一直藏在骨子里,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雨水,就会悄悄发芽。
夜戏拍的是“山伯临终”。
林墨躺在病榻上,手里攥着英台送的玉佩,气息微弱地说:“英台……我好像看见蝴蝶了……”演到这里,他突然真的哭了,不是挤出来的眼泪,是从嗓子眼里哽咽出来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弄丢了宝贝的孩子。
导演喊停后,林墨还在哭,夏晚晴递给他张纸巾,笑着说:“入戏了?看来岳导没选错人。”
岳川蹲在监视器前,看着回放里林墨泛红的眼眶,突然说:“这段得配钢琴版的《化蝶》,就一架钢琴,干干净净的,像眼泪掉在地上。”
钢琴声响起时,整个片场都静了。林墨的哭声混着琴音,像真的有只蝴蝶,在夜色里挣扎着,翅膀被雨水打湿,却还是拼命往光亮的地方飞。
杀青宴上,岳川举着果汁杯,对着满桌的人说:“《梁祝》快拍完了,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王总和那些资本不会停,他们怕的不是一部戏,是怕咱们把老祖宗藏在断层里的好东西挖出来,怕观众知道,除了甜宠和爽剧,还有更扎心、更长久的感动。”
他转向夏晚晴和林墨,眼里闪着光:“但只要咱们的蝴蝶是真的,只要翅膀上的花纹是用心画的,就一定能飞过那些脏水,飞到该去的地方。”
夏晚晴笑着碰杯:“说得好。等电影上映,我请大家包场看《梁祝》,让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化蝶’。”
林墨也跟着点头,脸还红着,却比刚进组时挺拔了不少。
岳川看着他们,突然想起那个送蝴蝶兰的小姑娘。或许,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懂《梁祝》的人,缺的只是把蝴蝶重新放飞的人。
明天,《梁祝》就要开始后期制作了。岳川摸了摸口袋里那片画着蝴蝶的落叶,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王总的《校园甜宠日记》带着五个亿的宣发费,像块巨石挡在前面。
但他不怕。因为他清楚,再大的石头,也挡不住蝴蝶飞过。
就像《化蝶》的最后一段旋律,总要冲破所有阻碍,飞向最高处。
而《梁祝》的首映礼,他已经想好了要在哪儿办——就在那座仿古书院里,让月光和琴声一起,送这对蝴蝶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