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城的城门发出沉重的轧轧声,缓缓向两侧打开。
褚琰一身玄色战袍,银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手中玄铁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映着天光。他纵马而出,蹄声沉稳,缓缓从城门内驶出。
与此同时,田彧猛地一夹马腹,从匪阵中疾驰而出,在前方空地上勒马,长刀横于身前。
烟尘微扬处,两人隔着一箭之地遥遥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田彧双目赤红,死死攥着刀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二弟……是你杀的?”
褚琰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稳无波:“是。本王亲自了结。”
“好——!好——!好——!”田彧连吼三声,一声比一声暴烈,怒火瞬间烧红了眼,胸腔剧烈起伏着,猛地嘶吼一声:“拿命来!”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定,他已猛夹马腹暴冲而出!
手中长刀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携着万钧之力悍然劈落。
褚琰手腕微旋,长枪斜挑,精准地架住刀身。两兵相交,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田彧只觉一股巧劲卸去他大半力道,刀锋偏了寸许。
他怒喝一声,反手横砍,刀刃擦着褚琰肩头掠过。
田彧攻势迅猛,可来回几招,却始终沾不到褚琰分毫。
待他又一刀狠劈过来,褚琰眼神一凝,手腕翻转,枪杆顺着刀身滑开,避开那股蛮力的同时,借着田彧前冲的势头,猛地将枪杆横甩出去。
枪杆带着风声,不偏不倚拍在田彧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他整个人被打得偏过脸去,连人带马踉跄着后退。
“大当家!”身后的匪众顿时急声喊道,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要往前冲。
这一击力道着实不轻,田彧只觉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在马背上晃了几晃,险些栽下去。他慌忙死死攥住缰绳,才勉强稳住身子。
随即猛地调转马头,长刀再次指向褚琰,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阵眩晕,粗声吼道:“老子没事!”
目光死死锁着褚琰,眼中凶光更盛:“再来!”
他再次催马猛冲上前,长刀挥舞得愈发狠戾,招招都朝着褚琰的要害招呼。
褚琰却依旧从容不迫,长枪在他手中运转自如,总能在不动声色间轻巧拨开对方的攻势。
而他看似总在防守,枪杆却总在格挡的瞬间,借着田彧的力道顺势一带,便能让他攻势顿滞,甚至身形不稳。
那反击来得轻巧,却招招都戳在田彧的破绽上,让他越发急躁。
田彧的耐心显然已被耗尽,眼底的狠厉渐渐被焦躁取代,几乎是凭着一股蛮力在挥刀,攻击愈发没了章法。
他最后嘶吼一声,双手握刀朝着褚琰腰间横扫而来,刀锋带着破风的锐响,势要将对方拦腰斩断。
褚琰足尖在马镫上猛地一点,身形如鹰隼般腾空而起,轻巧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他在空中旋身,落在田彧挥出的刀背上,借着下落之势稳稳踩住。不等田彧反应,手中的长枪便如闪电般探出,枪杆重重砸在他握刀的手背上。
“啊——!”田彧痛呼一声,五指瞬间失力,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就见褚琰眼神一凛,手中长枪立即顺势向前一送,枪尖精准地刺入田彧心口,直透后背。随后一脚踢在他胸膛,借力拔出长枪,枪尖带起一串血珠。
他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回自己的马背上,玄色战袍下摆沾染了几点暗红,眼神依旧沉静如昔。
田彧捂着胸口,被那一脚踹得从马背上翻落,“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大当家!”
“大哥!”
身后的匪众炸开了锅,豹子更是策马急冲上前,翻身下马就去扶田彧,手指触到那温热的血,脸色瞬间煞白。
褚琰收回染血的长枪,抬手向后一挥。
城门处立刻涌出大批士兵,甲胄鲜明,阵列齐整,迅速在他身后排开,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狼牙寨的山匪见状也红了眼,涌上来将田彧护在身后,手里的兵器对着褚琰一方。豹子趁机将田彧往后方带。
田彧胸口的血汩汩往外涌,浸透了衣襟,显然已伤及心脉,他却死死攥着豹子的衣襟,嘴唇翕动着,挤出一个字:“攻!”
豹子眼眶发红,声音发颤:“大哥,您伤成这样,先跟弟兄们回去治伤要紧!留得青山在……”
“没……没退路了……”田彧咳了口血,眼神却依旧执拗,“让弟兄们……上!冲开一个口子……才有机会撤……”
豹子望着他涣散却带着狠劲的眼神,又看了看对面严阵以待的士兵,心中飞速盘算。
片刻后,他咬牙一点头,将田彧小心交给身边一个弟兄,低声嘱咐了几句。
安顿好田彧,豹子猛地站起身,翻身上马……
狼牙寨的弓箭手迅速向前跨步,搭上箭矢,弓弦拉如满月,只待一声令下。
褚琰目光锐利,看清他们的动作,当即下令:“举盾!”
令下盾起,黑压压的护阵刚叠成铁壁,箭雨已挟着尖啸扑至!
数支流矢掠过盾缘,几名守军闪避不及被擦破皮肉,起初尚不以为意,不过片刻却骤然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褚琰眼底寒光骤凝,见状了然,扬声道:“箭镞淬毒——严防死守,莫要被箭矢沾身!”
左右迅疾将中毒者拖下救治,阵脚却丝毫不乱,铁盾密合如初。
阵前,豹子正欲催动新一轮攻势,身后忽有一骑慌慌张驰来:“三当家!不好了——大当家他、他没气儿了!”
这一声喊得极其响亮,不止豹子,周遭不少山匪都听得清楚。
不过转眼间,消息便如野火般烧遍全军,原本汹汹的士气霎时浮动,连张弓搭箭的手都迟疑地垂了下来。
豹子扭头厉声骂道:“蠢货!嚷什么嚷!”
他拧紧眉头朝城楼方向瞪去,眼底却迅速掠过一丝精光,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随即拔高嗓音喝道:“弟兄们都静一静!”
待场面稍定,他扬声道:“大当家遭了朝廷狗的毒手,此仇不共戴天!难道咱们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和死去的弟兄们白白送命吗?是汉子的,就随我杀上去——杀了褚琰,踏平云连城,为兄弟们讨回公道——!”
周遭一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匪众们面面相觑,手中兵刃不自觉地垂低几分,竟无一人立刻响应。
豹子这“三当家”的位置才坐了不到两日,根基未稳,威望不足。
此刻虽喊得响亮,众人眼底却多是迟疑——如今田彧虎丕皆亡,要豁出性命跟着这新任当家去拼个死活,心里不由掂量几分?
箭雨暂歇,风声鹤唳,只余豹子一人的怒吼在空荡的阵前回荡,显得突兀而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