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大帅!哈尔滨急电!”
张作霖一把夺过电报,目光如鹰隼,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没说话,抓起挂在墙上的大氅和配枪,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哈尔滨城外的雪原,被染上了一层死寂的灰。
铁龙号,这列曾经承载着奉军荣耀的钢铁巨兽,此刻像一头被折断脊梁的巨龙,瘫在铁轨上。
车窗玻璃碎得比盐粒子还细,寒风在洞开的车厢里呼啸,奏着一曲哀乐。
车厢内,地狱也不过如此。
数十具奉军士兵的尸体整整齐齐地码在座位上,仿佛只是在集体打盹。
他们面色青紫,嘴唇发黑,口鼻处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这诡异的安详,比任何血肉模糊的场面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张学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抚摸一具年轻士兵冰冷的脸颊,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爹……他们……他们连一枪都没来得及开……”
张作霖站在一旁,那张向来霸气外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一言不发,亲手撕开一名士兵胸前的军装。
皮肤完好无损,没有弹孔,没有刀伤,唯有指甲盖透着一股不祥的乌黑。
“六子,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张作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平静得可怕,“男儿流血不流泪,这笔账,老子给他们记下了。”
一同赶来的林小满已经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照着一具尸体的瞳孔。
他仔细检查了半天,眉头紧锁,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大帅,不是枪伤,也不是刀伤。瞳孔没有明显扩散,但眼结膜有大量出血点。这……这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闷死的,缺氧窒息。”
“放屁!”旁边的赵大胆是个粗人,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几十个弟兄,个个龙精虎猛,啥玩意儿能把他们一起闷死?难不成是见了鬼?”
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众人脸上,现场死寂如坟。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头拄着一根铁撬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是负责这段铁路几十年的老师傅孙得福,被临时叫来查看现场。
他没去看车厢里的惨状,而是蹲在铁轨边上,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一处接缝,嘴里“啧啧”有声。
“大帅,”孙得福指着那处接缝,“您瞧瞧这儿,这焊口不对劲。表面看着平平整整,可底下的根没焊透,是‘假焊’!这种活儿,糊弄外行还行,瞒不过咱老铁道人的眼睛。铁家伙一热一冷,保准从这儿裂开!”
随行的奉天省代省长王永江眼神一凛,立刻挥手:“来人!把这段的枕木给老子掘开!”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动起手来,没挖几下,果然发现多处铁轨的焊接点都松动了,甚至有一截铁轨直接错位。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枕木与道砟的缝隙里,残留着一层淡黄色的粉末。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点,凑到鼻尖前闻了闻,脸色骤变,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干呕起来:“这味儿……像医院里用的消毒水,但比那玩意儿冲了至少一百倍!是氯气!不对,是混合物,还有别的!”
张作霖眯起双眼,眼缝里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好啊,好一个‘假焊’,好一出‘意外脱轨’。小鬼子不跟老子打明仗,改玩这种下三滥的阴招了?这波操作属实是降维打击了。妈了个巴子,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拿我张作霖的兄弟当耗子试药!”
当晚,张作霖没有返回帅府,而是下令在铁龙号残骸旁,亲自主持了一场“祭魂火祭”。
数百名士兵静静地列成方阵,面前燃起一堆堆篝火。
纸钱如雪片般撒入火中,一碗碗烈酒摆在雪地上,火光映照着每个士兵悲愤的脸庞。
张作霖一脚蹬上已经变形的铁龙号车头,抓起一个铁皮喇叭,对着下面黑压压的弟兄们吼道:“弟兄们!你们今天看到的,就是咱们的兄弟!他们死得不明不白,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老子看着,心口就像被捅了几百刀,血都流干了!但我张作霖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们放心,这仇,我来报!谁要是敢藏头露尾,当钻地沟的老鼠,老子就让他祖坟冒黑烟!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群见不得光的王八蛋给我熏出来!”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的酒碗狠狠砸在车头上,烈酒泼洒,溅入火堆。
轰的一声,火苗猛地窜起三丈高,仿佛将整片夜空点燃!
就在那火光最盛的一刹那,一道只有张作霖能看见的幽蓝色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检测到宿主强烈复仇意志与亡者怨念共鸣,“亡者馈赠”系统已激活。】
【危机回溯启动——奖励发放中……】
【恭喜获得:一战德军防毒面具原型图纸(已自动定位,藏于中东铁路哈尔滨仓库某‘被遗忘’的货箱内)。】
张作霖瞳孔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原来还有个幸存者。
第二天一早,奉军上下立刻行动起来。
几十辆卡车开进中东铁路仓库,果然在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找到了那箱德国货。
图纸一到手,奉军兵工厂的工匠们立刻开动起来。
没有橡胶,就用多层纱布裹上厚厚的木炭;没有精密阀门,就用铁皮罐头和皮带;没有护目镜,就焊上两块厚玻璃当眼窗。
不到一天时间,几千个外形粗犷但绝对实用的“张氏防毒盔”就配发到了全军。
林小满还根据图纸,天才地在木炭和纱布之间加入了一层浸湿的羊毛毡,过滤效果直接拉满。
为了测试效果,张作霖下令将铁龙号的一节车厢彻底密封,然后亲自砸碎了一瓶从现场回收的、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玻璃瓶,扔了进去。
刺鼻的黄绿色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一名死囚被戴上“张氏防毒盔”推进去,十分钟后被拉出来,除了吓得屁滚尿流,毫发无伤。
“好!”张作霖看着那瓶子上贴的标签,上面用日文写着“死神的雾”,他冷笑道:“这玩意儿叫‘死神雾’?行!那老子就用它来祭旗!”
他随即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在铁龙号失踪的路段两侧,连夜设置埋伏。
但不是挖战壕,而是用腐烂的猪肉、发酵的粪水、还有几十只死羊,堆出一条长达一公里的“尸臭带”。
赵大胆不解地问:“大帅,咱这是干啥?臭死他们?”
张作霖吐掉嘴里的烟头,嘿嘿一笑:“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小鬼子做事精细,放完毒肯定要派人来检查效果。大雪封路,人不好走,但他们的狼青狗鼻子灵。老子就用这冲天臭气,把他们的狗鼻子先给废了,逼他们的人自己走近点!”
第三天夜里,风雪骤起,能见度不足五米。
埋伏在雪坑里的奉军士兵冻得像冰棍,却没人敢动一下。
午夜时分,雪地里终于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影。
正如张作霖所料,那不是人,而是几条被蒙着眼睛的军犬,由几个穿着白色雪地伪装服、脸上戴着惨白面具的人牵引着,悄无声息地向铁轨靠近。
“就是现在!上!”赵大胆一声低吼。
埋伏的士兵如猛虎下山,从雪坑里一跃而起。
犬吠声、人的闷哼声、枪托砸在骨头上的声音混成一团。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对方显然没想到这里有埋伏,一番混战后,两名活口被生擒,其余的全部就地格杀。
士兵们从其中一人身上缴获了一只精致的皮箱。
打开一看,里面是三具锃亮的毒气钢瓶,瓶身上还刻着一行嚣张的汉字:“献给张作霖元帅的开业贺礼”。
看着那行字,张作霖不怒反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拍了拍其中一个钢瓶,对身边的老铁匠说:“看到没?人家给老子送礼来了!咱东北人讲究,礼尚往来!把这玩意儿给我熔了,铸成炮弹!这礼,老子必须亲手回了——下一发,就给他们炸到大连的关东军司令部去!”
雪原上的火光跳动着,像无数引路的鬼火。
战争的阴云已经不再是潜藏于地下的暗流,而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王永江快步走到张作霖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帅,这两个俘虏嘴硬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撬不开。不过……我们找到了那个报务员,‘老哑巴’。他没死,被甩出车厢后埋在雪里,活了下来,只是……精神好像有点失常,说不出话。”
张作霖的目光从远方的黑暗中收回,眼神变得深邃无比:“精神失常?不,能在那种地狱里活下来的人,精神比钢铁还硬。他不是说不出,是不敢说,或者,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顿了顿,掐灭了烟头,缓缓吐出最后一个烟圈。
“带我去见他。撬不开东洋人的嘴,我就不信,也看不懂咱自己兄弟画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