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奉天兵工厂门前那块新立的“自强碑”下,竟已是人声鼎沸,香火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线香混合着泥土的奇特味道。
百姓们自发地在碑前摆满了供品,没有山珍海味,只有最质朴的念想:几个干巴巴的白面馒头,一小撮咸菜疙瘩,甚至还有几双纳得密密实实的旧军鞋。
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农,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对着那块黑黢黢的铁碑“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浑浊的泪水淌过脸上的沟壑:“大帅啊,俺不知道您这铁疙瘩是个啥神仙,可俺家那小子就在前头打仗,求您这神仙显灵,多造几台,好让他囫囵个儿地回来给俺养老送终!”周围的哭声和祈求声连成一片,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冲刷着每一个在场者的心。
张作霖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侧后方,一身寻常的布衣,像个不起眼的庄稼汉。
他静静地听着,看着,那双素来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此刻竟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听到的不是祈祷,而是一颗颗悬在战场上的心在滴血。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色光幕在眼前悄然浮现:
【民心熔铸值:89%;匠魂共鸣持续生效中……】。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香火和尘土的味道,此刻却像是最提神的猛药。
他侧过头,对身后的王化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拨款的事,不能再拖了。你记着,这不是他娘的在造坦克,这是在给咱东北的爷们儿留条活命的道儿。”
上午,总装车间内热火朝天,金属敲击声和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钢铁交响乐。
十台崭新的“奉天3改”坦克如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调试。
林振华正带着他的宝贝徒弟小虎子,猫着腰逐一检查传动系统,额角的汗珠滴进眼睛里也顾不上擦。
突然,旁边一台正在进行空转测试的发动机,发出了一阵“咔啦……咔啦……”的异响,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现场所有人的耳膜。
“停!都给老子停下!”一声暴喝,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老炉头拄着根磨得发亮的铁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也不看图纸,也不问数据,直接把耳朵贴在了滚烫的发动机缸体上,闭着眼听了半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
“不对劲,”他直起身,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这声音发虚,发飘,里头没东西压着,就像……就像魂儿没进来。”
一旁的陈铁生脸都急红了,他可是这次发动机项目的总负责人,这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不可能!老师傅,合金配比、冲压流程,每一道工序都是严格按照‘三贤授法’里的图纸来的,一个螺丝钉都没错!”
老炉头闻言,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带着三分讥诮七分悲凉:“图纸?你们是照着梦里的图纸做了,可梦里给你图纸的人,真就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你们这帮一瞅见洋人就先矮三分的怂货手里?”
这话太重了,像一记耳光,扇在所有技术人员的脸上。
车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机器冷却时发出的“噼啪”声。
正午,毒辣的日头炙烤着试车场。
张作霖下令,全厂上至总工程师,下至烧火的伙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试车场边缘列队集合。
他指着身后那台刚刚下线,威风凛凛的“奉天3改”,声如洪钟,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都给老子瞅瞅!你们以为前几天老子当众砸了那台洋鬼子的机器,是为了出口恶气?是为了泄愤?放屁!老子是砸给你们看的,是想把你们心里头那根跪着的骨头给砸直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咱的机器,得有咱的魂!咱东北爷们的魂!谁他娘的心里还跪着,还觉得洋人的月亮比咱的圆,那他从今往后就别碰这铁疙瘩!因为你不配!你造出来的东西,上了战场就是给咱的弟兄们当棺材!”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微不可查的波纹以张作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的视野中,系统提示疯狂闪烁:
【匠魂反噬·共鸣增强!】。
紧接着,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番誓词,总装车间内,那三台尚未完全装配的发动机,竟同时发出了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嗡鸣!
那声音不再虚浮,而是充满了力量感,如同三头沉睡的雄狮被彻底唤醒!
林振华浑身猛地一震,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失神地望着那台坦克,喃喃自语:“我明白了……魂不是图纸给的,也不是神仙送的……魂,是人自己站直了,挺起来的!”
下午,生产调度会的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王化一清了清嗓子,宣布了帅府的最新决定:“大帅特批‘自研救急金’,追加二十万现大洋。但是,有条件,三个月内,必须量产三十台‘奉天3改’!”
话音未落,刚刚找回自信的陈铁生“啪”的一声拍案而起,脖子上青筋暴起:“三十台?瞧不起谁呢!王总长,你回去告诉大帅,老子要造一百台!一台碾一个东洋小鬼子的脑壳,一百台,正好能把他们那个狗屁东京国会大厦围成一个铁王八圈!”
满座皆惊,所有人都觉得陈铁生疯了。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张作霖却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他拿起笔,在计划书上龙飞凤舞地批了两个字:“准。钱若不够,就拿我张作霖的帅府卖了去补!”
他站起身,环视着这群被他点燃了心中火焰的匠人们,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天起,咱这厂子,不叫‘奉天兵工厂’了,给它换个名,叫‘断头台’——专门砍那些东瀛财阀脖子的断头台!”
深夜,兵工厂内却亮如白昼。
高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锤打声、切割声、引擎的咆哮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在黑夜中发出了不屈的怒吼。
老炉头独自一人守在高炉前,他没有去参与繁忙的总装,而是将一块生产线上切下来的边角废铁重新熔铸。
当铁水烧得通红,他突然手腕一抖,用铁勺舀起一泼,凌空洒向地面。
奇迹发生了,滚烫的铁水在接触冰冷地面的瞬间,竟凝成了一柄短刀的形状,刃口处寒光一闪,竟带着一层薄薄的如霜的锋芒。
老炉头抚摸着尚有余温的刀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追忆的光芒,他低声自语:“三十年前,俺还在江南局当学徒,俺师父说过,一块好铁,要成绝世神兵,得经三道火淬炼:第一道,是国仇家恨的恨火;第二道,是顶天立地的志火;第三道,是豁出性命不要的命火……今夜,这三道火,咱全给它烧回来了。”
镜头缓缓拉远,整个厂区灯火通明,宛如一座不夜城。
一台又一台“奉天3改”缓缓驶出巨大的车间,它们的炮塔上,不再是冰冷的编号,而是用红漆工工整整地刻上了一个个普通的名字:李家屯王二柱、赵家沟张铁蛋……那是无数个像清晨那个老农一样的家庭,在前线的期盼。
在张作霖的视野中,幽蓝色的系统面板最终定格:
【匠魂融合进度:93%】
【量产临界点已突破!】
【对日本核心技术依赖度↓至8%】
这一夜,铁流如血,奔腾不息。
而在海的另一边,一封加急的加密电报,正搭乘着最快的电波,跨越黄海,如同一只预示着风暴的信鸽,悄然飞向那座沉浸在虚假繁荣中的岛国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