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客厅地板上织出一道浅金色的光带。
和往常无数个清晨一样,方源醒得比闹钟早。
他趿着拖鞋走出卧室,习惯性地往厨房走。
往常这个时候,镜流应该已经坐在餐桌旁。
等着他端上温热的豆浆和刚买的油条。
眼睛亮晶晶地问“今天能不能学新的笛子曲子”。
可今天,餐桌旁空荡荡的。
青花瓷盘还摆在昨天的位置,里面剩下的半碟小咸菜没动过。
阳台的竹椅上,那支刻着云纹的竹笛孤零零地靠在角落。
笛膜还保持着昨天练完时的状态。
窗台上的黑猫玩偶被摆回了原来的位置,却没了那个会对着它晃脑袋的身影。
方源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镜流的浅杏色连衣裙还挂在阳台的衣架上。
她上次买的草莓味饼干还在茶几的铁盒里。
甚至她昨晚没喝完的半杯温菊花茶,还放在阳台的小桌上。
杯沿残留着淡淡的唇印。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却唯独少了那个最该在的人。
他没有慌,脸上甚至没什么波澜,只是走到阳台,拿起那支竹笛。
指尖摩挲过笛身的云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让他想起昨天教镜流吹《离别愁》时。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带着温热的温度。
“所以,你把她带过来,又把她送回去,是什么意思?”
方源转过身,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冷淡,没有丝毫起伏。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沙发上,灵溪正翘着腿。
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啃着,和他的平静相比,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灵溪咬了一口苹果,抬起头,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哟,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要等中午没看到人,才会开口问呢。”
“回答我的问题。”
方源没接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
灵溪放下苹果,擦了擦嘴角的果汁,身体往后靠在沙发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
“还能是什么意思?让你体验一下‘普通人的日常’呗。”
“怎么,跟她待了这么久,真把自己当普通人了?”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
方源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那半碟小咸菜,却没动筷子:
“这一世,我只想好好休息。”
“休息?”
灵溪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方源,你别忘了,我们不是来这里过家家的。”
“永生的线索还没找到。”
“你却在这里教一个小姑娘吹笛子、做豆浆油条,甚至为了她,推掉了多少次该去的地方?”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留着她的连衣裙,记得她喜欢吃草莓味的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随后叹了口气,又说道:
“方源,我并不是反感你和她在一起,同样,我作为你的姐姐,很高兴你能找到红颜。”
“但我同样也是你的系统,你和我的最终目的都是得到永生,你开心我也开心。”
方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青花瓷盘。
盘子里的小咸菜是镜流喜欢的口味。
上次她吃了两碗粥,就着这碟咸菜,说“方源,你买的咸菜比我以前吃的都好吃”。
“得了吧,你还真想在这过一辈子?”
灵溪的语气软了些,带着几分无奈:
“镜流有她的宿命,你也有你的。”
“你把她留在身边,对她来说不是保护,是耽误。”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才是对她好。”
“她该去的地方,不是你能决定的。”
方源终于抬头说:
“是你把她带过来的,也是你把她送回去的。”
“你从来没有问过她想不想要,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问你?问你你会同意吗?”
灵溪挑眉:
“你会为了她,放弃找永生的线索?”
“方源,我们活了这么久,见过多少生离死别?一个镜流而已,你至于吗?”
“至于,至少这一世至于。”
方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熟悉的小区楼群。
昨天这个时候,镜流还在这里,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日出。
说“方源,今天的日出比昨天还好看”。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镜流时的场景。
他以为这段日子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段插曲。
却没料到,这个会因为学会吹一个音符而开心半天的姑娘。
会因为吃到喜欢的油条而眼睛发亮的姑娘。
会悄悄把他的木剑擦干净、把他的衣服叠整齐的姑娘。
会一点点住进他心里,让他觉得,这样的日常,没那么糟糕。
“她在那边,会怎么样?”
方源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灵溪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还能怎么样?”
“回到她的仙舟罗浮,当她的剑首,继续她的使命。”
“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冷静、果断,不像在这里,连吹错一个笛子音符都会脸红。”
方源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笛的吹孔,那里还残留着镜流的气息。
他想起昨天晚上,镜流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吹完《离别愁》后,抬头对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方源,等我学会了整首曲子,就吹给你一个人听。”
可现在,曲子还没听完,人却已经不在了。
“你不用太担心。”
灵溪的语气软了些:
“她在那边,有丹枫,有白珩,有景元,还有她的剑卫,不会有事的。”
“倒是你,该醒醒了,别总沉浸在这些没用的情绪里。”
“唉,灵溪我说了,这一世,我要好好休息。”
方源转过身,把竹笛放回阳台的竹椅上:
“永生的线索,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行行行,你想干啥干啥去!”
灵溪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他的固执没辙:
“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想一直在这里守着这个空房子,我也不拦你。”
“不过我可提醒你,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记得找我。”
方源知道,灵溪这是松口了。
他把豆浆倒进青花瓷碗里,又拿出两根油条,放在盘子里。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是餐桌旁,少了一个人。
灵溪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知道方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只是还没从这段短暂的日常里走出来。
方源坐在餐桌旁,看着碗里的豆浆和油条,却没什么胃口。
他想起镜流第一次吃油条时,不小心噎到。
他拍着她的背,让她慢点吃,她却红着脸说“太好吃了”。
想起她喝豆浆时,喜欢加一点点糖,说“这样更甜”。
他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外酥里软。
还是上次那家老店的味道,却没了以前的香甜。
他又喝了一口豆浆,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里的空落。
吃完早饭,方源收拾好餐桌,把碗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
他走到阳台,拿起那支竹笛,坐在竹椅上。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温热的温度。
却没了那个会坐在他身边,认真听他吹笛子的身影。
他抬手,指尖按在笛孔上,却没有吹气。
他想起昨天教镜流吹笛子时,她的手指不小心按错了孔。
发出奇怪的声音,她红着脸说“对不起,我再试试”。
想起她终于吹完半首曲子时,开心地抱住他的胳膊,说“方源,我学会了”。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终于还是拿起竹笛,放在唇边。
清亮的笛音缓缓流淌出来,是那首《离别愁》。
完整的、流畅的,没有一丝错音。
以前他总觉得这首曲子太温柔,不适合。
却在教镜流的过程中,慢慢喜欢上了这种温柔的旋律。
笛音在阳台上散开,飘出窗外,落在小区的街道上。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停下脚步,听着这清亮的笛音。
却不知道吹笛的人,心里藏着怎样的思念。
灵溪在卧室里听到笛音,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方源虽然表面冷漠,心里却比谁都重感情。
这段日子的日常,对他来说,或许不是插曲,而是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温暖。
方源吹完曲子,放下竹笛,走到窗台边,拿起那个黑猫玩偶。
玩偶的耳朵还是软乎乎的,和镜流第一次看到它时一样。
他想起镜流喜欢对着这个玩偶晃脑袋,说“方源,你看它好像在跟我打招呼”。
他把玩偶放在阳台的竹椅上,和竹笛放在一起。
就像以前一样,好像镜流只是暂时出去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拿起竹笛,笑着说“方源,我们今天学新的曲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方源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买豆浆油条。
中午做镜流喜欢的糖醋排骨,晚上坐在阳台的竹椅上,吹那首《离别愁》。
灵溪偶尔会出来跟他说几句话,劝他别再执着于这段日常。
却每次都被他冷淡地挡回去。
有一次,灵溪忍不住问他:
“你这样守着这个空房子,有什么意义?她又不会回来。”
方源正在厨房煮糖醋排骨,听到她的话,动作顿了顿,却没回头:
“我会去找她。”
“那你咋不去?”
灵溪追问。
方源看着她,有些无语说道:
“穿梭蛊和时空蛊需要充能的时间。”
灵溪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