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校园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蝉鸣成了最嘹亮的背景音。
大多数学生已经离校，谢月泠却依然保持着她的节奏。
夏天的太阳起得早，她也一样。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虽然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但长久养成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
“留校做课题。”
这是她给父母的理由，也是事实。
生物系的实验室在暑假对她全天开放，这是她争取来的特权。
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不想太早回到那个虽然整洁有序，却总是安静得过分的家。
晨跑路线稍微调整了，因为暑假食堂开得晚，且只有部分开放。
她绕着空荡荡的操场跑步，脚步声在清晨格外清晰。
偶尔会遇到几个同样留校的学生，大家点头致意，然后各奔东西。
六点半，她会在操场边的树荫下拉伸。
这时总会有几只校园里的流浪猫凑过来，她已经和它们很熟了。
“早。”她轻声对一只三花猫说，从口袋里掏出猫粮。
三花猫蹭了蹭她的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谢月泠蹲下来，认真观察它进食的样子。
有时，她喂完猫后还会捡起一根树枝，跟它们比拼比拼反应力。
七点，食堂终于开门了。
暑假的食堂只开一个窗口，打饭的阿姨都认识她了。
“小谢又来这么早啊？今天还是老样子？”
“嗯，谢谢。”
她的早餐依然雷打不动：全麦面包、鸡蛋、牛奶。
只是现在可以随便坐哪个位置了，她总是选择最靠里的那个座位，安静地吃完，安静地离开。
实验室是暑假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八点整，她准时出现在生物实验室。
白色的实验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但她动作利落得很。
“师姐早！”一个大一的学妹从实验室里间探出头来。
这是她课题小组的成员，叫程橙，是个活泼得过分的女孩子。
谢月泠点点头：“橙子，数据整理完了吗？”
“还差一点…”程橙不好意思地笑笑，“师姐，你每天都来这么早啊？”
“准时。”谢月泠纠正道，已经开始调试显微镜。
她喜欢实验室的味道，消毒水夹杂着各种试剂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每一个步骤都有明确的规程，这很符合她的性格。
上午做实验，下午整理数据，她的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
只是最近，实验室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师姐，你看这个细胞切片是不是有点奇怪？”
“师姐，中午一起去新开的麻辣烫店吧？”
“师姐，你暑假都不回家的吗？”
程橙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和提议，谢月泠大多数时候只是简短回应。
周三下午的特别时光。
暑假的散打社训练缩减到一周一次，每周三下午。
但只剩她一个人。
夜晚的图书馆格外安静。
暑假的图书馆人很少，她的专属座位永远空着。
管理员已经熟悉了她的作息。
“小谢，今天要看什么？”
“《野外求生应急指南》。”
她会在图书馆待到九点，看专业书，也看一些闲书。
最近她开始看关于人际交往的书籍，虽然看得一头雾水。
“微笑是表达友好的方式…”她低声念着，对着手机屏幕试着微笑，结果表情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还是算了。”她摇摇头，继续看书。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直到一件约定已久的事情到来。
7月10日，深夜。
谢月泠躺在床上，这天她没有跟往常一样早睡。
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许久之前。
她盯着盯着不知为何有些不开心，虽然她看的一本书上说朋友之间不会经常在网上聊天，知道这是完全正常且普遍的现象，可心里还是有点堵堵的。
暑假开始后，她数次点开那个聊天框，想主动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又只得放弃。
但这次她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暑假野外露营研究项目的时间确认下来了。
谢月泠翻了个身，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她点开与夏念清的聊天窗口，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
“项目时间确定了。”她慢慢输入，“8月9日开始，为期七天。”
发送。
她盯着屏幕，等待回复。
深夜的宿舍格外安静，自己呼吸声十分清晰。
几分钟过去，没有回应。
谢月泠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她想起上次在博物馆，夏念清耐心听她讲解剑齿虎化石的样子。
想起雨中他撑着伞，小心翼翼不让她的肩膀淋湿。
“真正的友谊不是靠打卡维持的，而是靠彼此心中的分量和需要时的回应。”她轻声重复着书上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立刻拿起手机。
“收到。我7月11日就回新城了，可以提前准备。”
[7月11日？那不就是…明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思考着该怎么回复。
按照她一贯的风格，应该只回一个“好”字。
但这次，她犹豫了。
“你这周末有空吗？”她慢慢输入，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太直接了，书上说这样会让人为难]
“欢迎回来。”她最终只发了这四个字。
放下手机，她却睡不着了。
起身打开台灯，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认真写下：
{8月9日-8月15日，云雾山自然保护区考察。
需准备：野外记录本、相机、标本采集工具、防晒用品、驱虫剂…}
写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在“驱虫剂”后面加了个括号：（可以共用）
接着，她翻到新的一页，写下：7月13日，周六
然后停住了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写道：
{如果他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买些野营要用的装备和工具？他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许多不太熟悉。}
写完这行字，她迅速合上笔记本，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第二天在实验室，程橙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师姐，你加错试剂了。”程橙小声提醒。
谢月泠这才发现自己在离心管里加了双倍的缓冲液。
这在她身上是极少见的失误。
“抱歉。”她立刻重新配制。
“师姐今天好像有心事？”午休时，程橙一边吃着便当一边问。
谢月泠摇摇头，但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如果…想邀请朋友去买东西，该怎么开口？”
程橙的眼睛立刻亮了：“师姐要约会啊？什么样的男生能被师姐看上呀？”
“不是约会。”谢月泠认真纠正，“是朋友。”
“好吧，朋友。”程橙笑得意味深长，“就直接问啊，‘这周末有空吗？想请你一起逛街’。”
谢月泠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会不会太直接？”
“直接点好啊，猜来猜去多累。”
谢月泠一愣，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怎么有些奇怪？一直直来直去的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太直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