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王庭的篝火映红半边天,秃发兀术举着金杯踉跄起舞,脚下踩过河西使团进献的织金地毯。陈望潜伏在毡帐阴影里,看着随行兽医检查那十二匹河西种马。
“好马!”兽医摸着马腿连声赞叹,“就是蹄子有点软……”
话音未落,马群突然骚动。一匹白马口吐白沫倒地,马腹剧烈起伏间,些许褐色绒毛从鼻孔飘出——正是延陀提供的病马毛样本。陈望悄然后退,袖中滑出个小皮囊,里面装着薛瑾赠送的紫笋茶。
“礼物要成双。”他借着敬酒靠近主帐,皮囊悄无声息滑进茶箱。转身时与个西戎贵族擦肩,对方碧色眼睛在火光下一闪——是延陀安排的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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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阳城飘着细雪,郑媛媛在书房外遇见云裳。两人同时来送渭北堤防的最终图纸,在阶前不期而遇。
“云姑娘的堤坝设计精妙。”郑媛媛看见对方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连夯土层都标了密度。”
云裳低头整理袖口:“郑姑娘的泄洪渠改良更实用。”她指间还沾着墨迹,袖口却意外蹭到郑媛媛带来的食盒——盒盖移位的刹那,露出半块梅花糕。
两人俱是一怔。这种御膳房独有的五瓣梅造型,不该出现在边城。
书房门忽然打开,林鹿站在灯影里。他先接过云裳的图纸,目光在某个标注停留片刻:“前朝治水大家云寄鹤,是姑娘本家?”
云裳指尖微颤,墨点晕染了“弘嘉七年”字样。
林鹿又看向郑媛媛的食盒:“紫貂绒护手,可是参考了《宫廷造办录》?”
风雪卷过廊下,三人身影在窗纸上交错重叠。远处望楼里,星晚的镜筒缓缓转向节度使府西厢——那里新来了位河北医师,正给归义营伤兵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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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深宫,贾凤盯着太医令新呈的脉案。皇帝脉象竟真有好转,连昏睡时间都短了。
“是药三分毒。”嫪独把玩着玉貔貅,“或许该换换方子。”他袖中滑出个鼻烟壶,琥珀液体晃出诡异光泽。
当夜子时,小太监发现太医令溺毙在太液池。打捞起来的尸身手中,紧紧攥着半块梅花糕——与郑媛媛食盒里的一模一样。
“有意思。”贾凤碾碎糕点,看着渣滓从指缝流泻,“永宁那个贱人,倒学会借刀杀人了。”
她没注意嫪独正用帕子包起糕屑,帕角云纹在烛火下宛如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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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节度使府的后园,薛瑾对着沙盘冷笑。代表朔方的小旗已插到渭北,而西戎王庭方向传来消息——庆功宴后病倒了三成战马。
“林鹿这手一石二鸟玩得妙。”他碾碎紫笋茶砖,“不过……”茶针突然扎向沙盘某处,“他忘了我最擅长顺水推舟。”
幕僚呈上密信:“长安来讯,说有人在查江南茶路。”
薛瑾挑眉:“那就帮他们查清楚点。”他扔出个令牌,“把去年漕运贪污的账本抄送一份——记得用贵妃娘娘最喜欢的金粟纸。”
窗外掠过信鸽灰影,带着新指令飞向朔阳。而此刻的朔阳城头,林鹿正在看陈望传回的密报。当读到“西戎马瘟”四字时,他忽然问身旁的墨文渊:“记得云寄鹤怎么死的吗?”
“治水功成,遭劾贪墨。”墨文渊轻抚茶盏,“当年弹劾他的御史,后来都投了贾党。”
雪粒扑上城墙,林鹿转身望向文书房。那里亮着两盏灯——云裳在核对河工账目,郑媛媛在修改弩机图纸。更远的匠作营里,星晚对着个破损的鎏金香球出神,香球内壁刻着个“云”字。
“该收网了。”林鹿解下披风递给亲兵,“去渭北。”
当他踏雪走过庭院时,郑媛媛推开窗,梅花糕的香气随风飘散。云裳的灯盏晃了晃,一滴墨污了账册上“弘嘉七年”的字样。
而在河西,薛瑾收到最新战报——西戎王庭爆发内乱,延陀的父亲重掌大权。信使还带来个绣着狼头的锦囊,里面装着半块带血的紫笋茶砖。
“狼崽子咬人了。”薛瑾笑着将茶砖碾成粉末,“告诉林鹿,我送他份大礼——”
粉末洒进沙盘,正好覆盖朔阳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