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并非物理层面的巨响,而是规则与规则、存在与存在之间的剧烈碰撞!以我为中心,一股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归整之间”!
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在被撕裂,又像是在被锻造。所有那些被镜子映照出的、不堪的、脆弱的记忆碎片,并非被抹去,而是在这股风暴中被强行摁回了我的意识深处,与那些美好的、坚定的部分粗暴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而矛盾、却无比坚实的——“我”!
“啊啊啊——!”
台上,那个完美的“镜中我”发出了第一声失态的、充满痛苦与惊怒的尖啸!它光滑的面容上,如同被打碎的瓷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黑暗!
它周围那些悬浮的镜子,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影像疯狂扭曲、破碎!它们不再映照我的脆弱,反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反射出它自身崩解的过程!无数面镜子里,无数个“它”都在同步龟裂、惨嚎,构成了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画卷!
“不!这不可能!”它捂住裂开的脸庞,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失去了所有的从容,“混乱!错误!这些应该被剔除!为什么……为什么无法归整?!”
整个地下礼堂开始剧烈地摇晃!穹顶上,那些早已熄灭的水晶吊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墙壁上出现裂痕,一排排暗红色的座椅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倒、碎裂!
主锚点,动摇了!
“就是现在!”陈渊强忍着肩膀的剧痛,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的眼中燃烧着决绝的光芒,“它和这个空间的连接被你的‘自我确认’暂时切断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不再试图攻击那个正在崩解的“镜中我”,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舞台上方,那片由无数镜子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核心区域!
“主锚点的真正形态是那片‘镜群’!那个具象化的‘你’只是它投射出来的交互界面!破坏镜群!”陈渊朝我大吼,同时他自己已经如同猎豹般冲向舞台侧翼,试图寻找上去的路径。
破坏镜群!
我抬头望向那片缓缓旋转、仍在挣扎着投射混乱光斑的镜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它们位置太高,太分散了!我没有陈渊的身手,更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
难道要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我右边口袋里的那片“镜狱碎片”,突然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冰火交织的剧痛!仿佛它感受到了本体的危机,正在疯狂地挣扎、尖啸!
镜狱碎片……镜群……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
既然这块碎片能与主锚点共鸣,那它能不能……干扰甚至反向破坏镜群?!
没有时间验证了!
我猛地掏出那块滚烫又冰凉的碎片,它的边缘已经将我的掌心割破,鲜血染红了镜面。我不再去看碎片中可能映照出的任何诡异影像,而是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连同我刚刚凝聚的“自我”,全部灌注其中!
然后,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块染血的镜子碎片,狠狠地掷向舞台上方那片镜海的中心!
“滚回你的镜子里去!”我发出嘶哑的咆哮。
碎片化作一道红黑交织的流光,射入镜群。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
“咔嚓……咔嚓咔嚓……嘭!!!”
以碎片击中的那面镜子为中心,毁灭的波纹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一面接一面的镜子,在无声中先是布满裂痕,随即轰然炸裂!不是被外力打碎,而是从内部开始的、自我否定般的崩解!
无数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从空中倾泻而下,折射着最后混乱的光芒,如同一场凄厉而绚烂的葬礼。
“不——!!!”
台上,那个“镜中我”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恨的哀嚎,它的身体随着镜群的破碎而彻底瓦解,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地下礼堂的震动达到了顶峰!地面的裂痕如同蛛网般扩散,巨大的石块开始从穹顶坠落!
“走!”陈渊从舞台边缘探出身,朝我伸出手,他的脸上混杂着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主锚点崩溃了!这栋楼的空间结构要恢复了!快!”
我踉跄着冲向舞台,抓住他的手,被他用力拉了上去。我们沿着还在不断崩塌的舞台向后狂奔,那里似乎有一条狭窄的、通往更后方区域的通道。
就在我们冲进通道的瞬间,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曾经辉煌破败的礼堂正在土崩瓦解,被无尽的黑暗和尘埃吞噬。而在那片毁灭的景象中,我仿佛看到,无数面破碎的镜片里,有无数双不甘的眼睛,在最后一刻,死死地盯住了我。
随即,黑暗淹没了了一切。
我们在狭窄的通道里拼命奔跑,身后是轰隆隆的坍塌声。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冲出通道的瞬间,刺眼的阳光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清新的、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地下那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我缓缓睁开眼。
我们站在学校后方的小树林边缘,身后是熟悉的教学楼。阳光明媚,鸟鸣清脆,远处传来学生课间活动的喧闹声。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我瘫软在地,贪婪地呼吸着这真实的空气,几乎要喜极而泣。
陈渊站在我身边,捂着肩膀的伤口,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确认没有异常。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
“我们……成功了?”我声音沙哑地问,仍然不敢相信。
“暂时。”陈渊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那栋在阳光下看似无比正常的教学楼,“主锚点被破坏,大部分依附其上的蚀影会失去凭依,空间结构会暂时恢复正常。但是……”
他顿了顿,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初:
“‘镜狱’并未消失。它只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支点’。而你……”
他的目光落在我空空如也、却仍残留着刺痛感的右手掌心——那里,曾握着那块染血的镜子碎片。
“你身上带着‘镜狱’的印记,并且亲手破坏了它的一个重要节点。它们……不会放过你的。”
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逃离了深渊,却带出了深渊的烙印。
这场噩梦,还远未结束。